蜀臣 第430章、盛軌
乃王莽與曹操,前者篡奪前漢帝位,後者子孫竊居今漢神器.......
天子劉禪在心中默默作作答了一聲。
沒有宣之於口,是因為他知道鄭璞的言下之意:不可令丞相身陷世人非議之中也。
自然,他亦怫然不悅。
鄭璞焉能將奸逆如王莽、曹操之流與丞相相提並論!
從事無巨細咸決之到如今的推政於眾,尚且不能斷定丞相乃可克終之人乎!
若不是二人素來親善,且知曉鄭璞亦對丞相敬仰有加, 他便忍不住胸腹恚怒之意當即厲聲呵斥,甚至是令虎賁將鄭璞拿下論誹謗之罪了!
呼.......
深深的舒出一口濁氣。
天子劉禪努力抑制著心中忿怒,音色略顯激越而道,「子瑾慎言!安能出如此有污相父清譽之辭!」
「璞口不擇言,死罪!死罪!」
聞言,鄭璞連忙起身行禮告罪,但仍舊據理而爭,「陛下, 璞雖失言, 亦知丞相之忠天地可鑑,然而世人終究凡夫俗子眾,且逆魏亡我大漢之心不死、江東毀我大漢之言層出!有王莽、曹操奸逆在前,若陛下執意賜丞相加九錫,恐丞相清譽將受天下悠悠之口非議矣!」
天子一時語塞。
倒不是覺得鄭璞所言有誤,或被犯顏直諫心生惱怒。
而是他第一次感受了鄭璞的性情剛愎。
先前,鄭璞不管是與他坐論還是向他諫言,都是以戲謔言旁敲側擊的。
或許是涉及到了相父聲譽之故?
帶著如此念頭,天子心中的憤憤倏然冰消雪融,神情也緩和了下來,「都說了此間乃閒談,子瑾莫作班列朝廷之態。」
頓了頓, 又加了句, 「子瑾所言,我心中有數,且入座罷。」
「謝劉君不罪。」
待鄭璞依言作謝, 入坐胡牀, 天子又感慨道,「竭誠如相父者,竟亦不免被言毀之。此可謂之人心不古乎!」
鄭璞默然。
少時,方徐徐而答,「回劉君,蓋因青史臧否、後人論前人,常論跡不論心、以己之好惡推人。且世俗多庸人,三人成虎之事不乏也。」
三人成虎?
天子揚了揚眉,若有所悟,耷眼捋胡不復言語。
對此,鄭璞亦有所悟。
依著天子的性情,如果是接受了他的諫言,那便已經出聲作定論了。
現今只是自作思慮,可見他想予丞相加九錫之意仍不改。
準確而言,乃是他性情敦厚使然,覺得無法給扶漢室之將傾的丞相足夠禮遇而耿耿於懷。
是故,鄭璞略作躊躇,便輕聲說道, 「劉君, 璞竊以為, 嘉丞相之功與表劉君心意,殊榮並非止於加九錫一種。」
嗯?
此話甫一落下,天子倏然昂頭,雙眸灼灼,聲音且急且切的催促道,「子瑾可速言之!」
「諾。」
鄭璞頷首而應,「劉君,我意所指者乃前漢盛軌,爵酇侯之傳承也。」
酇侯,乃是被譽為前漢「開國第一侯」的蕭何。
而鄭璞所言的盛軌,乃是指前漢歷代帝王都不曾忘卻蕭何的功勞。
如蕭何的子孫繼承爵位後,不乏無子或坐事等緣由被除爵,但如高后、文帝、景帝、武帝、宣帝與成帝等人皆曾詔令另尋蕭何之後復爵酇侯;一直待到前漢被王莽篡奪滅亡後,世間方不復有酇侯。
也就是說,終前漢一朝,對蕭何是真正做到高皇帝劉邦白馬之盟的「國以永存,施及苗裔」這句話了。亦然,鄭璞乃是勸說天子可效仿前漢故事,將丞相的殊勛恩榮於後人、與國同休戚。
「前漢之盛軌,如蕭何故事啊~~」
這次,天子劉禪喃喃自語,神情頗為意動。
而鄭璞見狀,便又趁機加了句,「劉君,若效蕭何故事,可全先帝與丞相的君臣佳話,亦乃今之盛軌也!」
「咦,此言何解?」
不出意外,天子再度催聲。
鄭璞亦不怠慢,朗聲說道,「先帝有高祖之風,舉國託孤於丞相;而丞相受命以來鞠躬盡瘁、矢志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