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若蟬聲 第五十二章 雛鳳身蘊真龍氣 老僧不念故國情(中)
這頭一位,也就打頭那個「蘭」字,指得自然是婦孺皆知的木蘭將軍。
第二位這個「若」字,其實當讀作惹,蘭「惹」才是正確的發音。
它所指代的,不出意外便是大眼家那位惹不起的悍婦潘將軍。
這排在第三的「禪」,說的是任城王太妃,也就是當今任城王元澄的親娘孟珺婷。
亡夫拓跋雲病逝後,她便事佛為比丘尼,而今正在嵩山陪護馮太后隱修。
排在最末的「聲」,便是眼前這位婦人梁簫笙。
她是保義培養的密諜,十歲就被送到南朝為藝妓,十六歲時遇見祖沖之。
二人很是投緣,沖之便將梁氏贖身做了續弦,第二年便生了暅之。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南宋忽律軍發現了保義軍的一個窩點,準備由沖之帶隊,一網打盡。
梁氏得了消息,星夜趕去報信。
但是沖之的行動也不慢,遁甲奇門早已布好,保義據點外是步步機關步步伏。
就在沖之收網時,卻意外發現了自己的夫人。
他甘冒奇險,率先殺入賊窩,不動聲色的將梁氏由八門中的休門引出。
梁氏隨沖之這麼些時日,多少對術數也有浸染,焉有不知之理?
只有一時無語,淚目作別。
梁氏身份暴露,轉入明線,又與沖之遭遇幾次,雙方各為其主,已是無法再話前緣。
沖之其後未娶,對南朝人只推說那一役有漏網的保義沖入內宅擄走了夫人,連暅之一起蒙在了鼓裡。
而梁氏也久久未嫁,直到前幾年胡保義先夫人皇甫氏病故,看在老上司獨自帶著孤女生活艱辛,念及自己的孩兒,才動了再次成家的心思。
恰好那時渡情劫大士入蘭若,梁氏便隨胡世玉一起在蘭若後山隱居,本以為此生就此便與那舊情郎再無瓜葛,倒也落個清淨。
哪兒知道破了這後山禁制的,竟然就是自己的孩兒。
近年來,她自己將自己封閉起來,未曾打聽外界的消息,其實是因為無法抑制對暅之的思念,從而形成的自閉保護隔膜。
此時卻聽說那孩兒可能也正在左近,哪兒還控制得住內心波瀾?
「暅之,他,他還好嗎?」
慶雲見到眼前這位夫人忽然表情失控,淚如泉湧,口氣間似乎和暅之頗為熟稔,雖然不明隨意,但顯然也看出這不是什麼壞事兒。
於是便順勢扯起了大旗,
「夫人,你認得我二哥?」
「你們是兄弟?」
「結義兄弟。暅之兄行二,在下慶雲,行五。」
「哦,怪不得。我說暅之那孩子怎麼忽然成了老二。他還好吧?」
「二哥他很好,此時正在太室山觀雲道長處暫住。」
「哦,我也曾聽說他入了道門,拜了個好師傅。
他既然也是個有出息的,那便好,那便好。」
梁氏此刻的心情格外矛盾。
她既掛念自己的孩兒,又有些害怕這段舊情浮出水面對她現在的生活造成衝擊。
她抹了抹淚水,忽然問道,
「慶小友是要去尋竟陵王?」
「正是。」
「我看你行動不便。等一下我去幫你取副拐杖,由充華引你上山吧。」
一旁那位白衣比丘尼此時忽然發話,
「夫人,這樣好嗎?」
「不妨事,你我又不出面,難道竟陵王還會為難一個孩子?」
「我是說,萬一這小子到處亂跑的話。」
梁簫笙瞥了一眼慶雲斷腿傷處,搖了搖頭,
「他都這樣了,怎會到處亂跑。吉白尼,幫忙取支登山杖來吧。也怪可憐的。」
那名被喚做吉白尼的婦人無奈,只得轉身去了。
梁簫笙趁這當口,一連問了許多關於祖暅之的問題,慶雲都一一據實回答,不過腹中卻難免嘀咕:
這位貴婦既然是胡世玉的夫人,為何對暅之這麼感興趣?
還沒等他琢磨明白,那吉白尼便取來了兩根硬木拐杖。
想來是在這山里常住的緣故,登山杖已經成為了生活必需品,隨時都有存貨。
慶雲此時也不矯情,掙扎著起身,拄了雙拐對兩位婦人道謝。
然後又鄭重地向小充華致謝。
小充華得意地闊步在前帶路,一邊走,一邊還向慶雲介紹各種後山典故,
「嘿,小哥哥,你要去的地方,那可是真了不得。
在整個蘭若後山都是最特別的存在。
要知道,後山清修者以女尼居多,除了我爹胡世玉,便也只有蕭老爺爺他們那個山頭有男人了。
他們先入後山,自然不便驅逐,便為他們三個人劃出了整個一座小山頭,裝潢別致,絕難讓別處的女弟子認錯了門的。」
裝潢?這個詞在當時這個年代指的可是製作高級紙張時的美化工藝,為何小充華會選用這個詞?
哦,相必是她年紀小,對詞語的認識還不準確
慶雲本是這樣想著,直到他看到眼前聳起一塊巨石,斗大的「書山」二字,氣勢雄渾。
其後有四條小徑,路旁分別提有一字,「貪」,「才」,「勤」,「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