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沙主宰 第二百六十九章 代天監察
徐長史正要回話,被恩主制止。
三人轉到隔壁無人靜室。
「賬目是洗出來了,每一條都清晰完整,按理說錯不了。」
他解釋道。
「但這些條目互相之間都對不上。」
「這個『對不上』是什麼意思?」
靳子明問道。
「制台,伏波行的賬目是用黑話記的。」
徐長史定了定神,取出隨身帶過來的抄本。
「您看這一句,『十』寫作『足』,『百』寫作『尺』,『千』寫作『丈』,一到九也各有替換。」
「項目也是一樣,『販私鹽』是『走沙』,『販人』是『開條』」
「每個詞都洗出來後,這一條就是說『今年四月二,伏波行與梁家合夥自勝州紅豆城走私了兩船糧,共三十八萬斤,作價三百文一石』。」
他解釋得很細緻。
「這不是很清楚嗎?所以哪裡不妥?」
衡巍皺眉。
「衡主簿,那幾個賬本里每條單拎出來都沒錯,可互相之間對不上!」
徐向霞苦笑道。
「比如說這批從南邊過來的爾白錦,
貨從伏波行倉庫出去的日子居然比收進來的日子還要早一日,
而總領收支的賬目里,則壓根找不到這一項」
「所以學生才讓下面再洗第二遍。」
他說著看向靳子明,臉色蒼白。
「制台,學生恐怕,恐怕這幾本東西全是編的!」
聲音壓得很低,字字發抖。
但足以讓三人都聽得清楚。
衡巍牽起嘴角,似要強笑出言,卻驀然覺得天地旋轉,將要軟倒。
然後,被一隻手掌扶住。
五指如鐵,攥得他生疼。
「制台」
待血從頭頂落回腿腳,衡巍慚聲喚道。
靳子明收回手。
「此事我曉得了。」
「把賬目再洗一遍,不論結果如何都不關爾事,只來報我。」
他對長史說道,其聲冷如冬溪、穩如磐石。
徐向霞聞言,便像從雲頭踩回了大地,面上多了三分血色。
他作了個長揖,奔回隔壁。
二人出門。
北風穿庭,吹得衣衫獵獵。
「你辛勞多日,心力枯竭,先回去睡一覺。」
靳子明對衡巍說道。
「這等時候」
衡巍急聲道,卻被打斷。
「莫慌,區區風波,還吹不動我這百二十斤。」
靳子明笑道。
衡巍怔了片刻,胡亂點點頭,疾步去了。
院中,只剩一人獨立。
半晌後,直到耳邊風聲取代了心跳聲,靳子明方才移步回房。
炭爐還燒著,屋內已冰涼。
他關上門窗,跌坐迴圈椅,幾近虛脫。
閉目,一次又一次地悠長呼吸。
直到半刻鐘後,靳子明才睜眼。
他再次檢查門窗,然後從柜子底一本中間掏空的書冊中取出塊鐵牌。
此牌通體漆黑,正面是三眼交疊的徽記,反面寫著四個大字。
【代天監察。】
鐵牌冷似冰雕。
靳子明攥住它,感到寒意透過皮膚和血肉,一直鑽入掌骨。
他必須脫開這張網。
代價是陷入另一張。
······
正和二十八年,十二月廿四。
西京城角掛著殘霞。
瑤河水際,煙波染作瑰色,倒映幾點歸鴉。
風渡江,掠過樓檐,吹雪如沙。
往下一層之隔,是棲霞居最上等的套間。
十二人合圍的巨大原木桌上,觥籌正交錯。
一身青色武服的伏波幫幫主敖伏威正接受眾人祝賀。
今日酒宴的事由是敖知弦訂婚之喜,明面上也是由他做東。
當然,即便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