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清 第一千零一十八章父子論人人皆一
「有人說,這些年來,我英華立兩院,立宰相,立政黨,這都是舊日三賢黨的陰謀。www.yibigЕ.com現在我要退位,也是三賢黨所謀,他們要的是虛君乃至無君。其實這哪是陰謀呢?這是陽謀,又哪裡有三賢黨呢,我就是三賢黨。」
李肆一語道出,李克載和皇三代們一驚,盡皆屏聲靜氣,等著下文。
「我經常說,華夏終有一日,不再需要君王。此事非我虛言,也非舊儒舊墨以及今世大同黨那些人所說的大同之世那麼飄渺,百年應該太早,三百年太遲。」
「這並不是說我英華必定逃不過傾覆的一日,皇英大憲被棄絕,天人大義要破滅。恰恰相反,當天人大義深入人心,人人第一千零一十八章父子論人人皆一可倚其為君王時,我們李家所坐的龍椅就是多餘的了。到時是後人順應時勢,將君王之位讓給上天,讓給人心呢,還是將這君王之位變為國家的門面妝點,皇帝類同翁仲,這就是後人自為之事。」
看了看有些憂慮的李克載,以及有些惶然的第三代,李肆再道:「你們要牢牢記住,此時已是今人世,今人世的皇帝,終將迎來這一日。沒有如此自覺,而是將自己當作舊世的君父,那就是與上天相抗,是擋浩蕩時勢之潮。那時非但是華夏之禍始,也是我李家之禍始。」
「你們肯定要問,那是不是自視為翁仲,不干涉國政,如此就是順應時勢,是國家之福,也是李家之福呢?」
「當然不是,克載,就如我讓你放手去爭一樣。只有當人人成士,或者說是人人自以為士,自以為天人大義在心時,才是皇帝謝幕的時候。皇帝一日有權,就一日有責。這些責任是不能逃避的。所以我說虛君乃至無君之日,百年太早。」
李肆說到這,李克載注意到了父親話里有玄機「父皇第一千零一十八章父子論人人皆一。人人自以為士,這豈不是說國人躁狂之時?既是躁狂,又怎能退讓?」
李肆欣慰地笑了,論君只是鋪墊,今天他要跟李克載和皇三代們談的是人世真相。
「人人成士,不過是虛妄,就如大同均平一般。永不可及……」
果然,這轉折很大,李克載是若有所思,皇三代們年紀太小,就覺得皇爺爺的話上天入地,一會烈陽一會寒冬,著實把握不住,都有些發暈。李肆倒不指望他們有所領悟。而是如華夏傳統教育那般,先灌進去,隨著年歲增長。再一點點理解。
「我們就從……何謂今人世說起。」
李肆再一轉,李克載也有些發暈,一股熟悉的感覺瀰漫在心。小時他經常聽父親跟段宏時辯論,兩人也如這般,好好說著這事,忽然一下就飛了,等你跟著飛上去,呼的一下,話題又入海了。只有堅持下去,跟到最後。聽兩人繞了一大圈,忽然回到原來的話題,此時才徹悟,原本的話題已經解透了。
因此當李肆問他:「今人世與天人大義,孰為因果?」李克載咬咬舌尖,鼓足心力追了上去。
「今人世根底是銀錢衡人度世。天人大義,也即是天人三倫,是護持今人世的人心之根。銀錢衡人度勢之潮在前,大義在後。二者相交,再相互融匯,乃成今人世。」
李克載的回答是標準〖答〗案,大義的根底是各種學思,這些學思早在百家爭鳴前後就已奠定根基了,如同西人的希臘時代。只有當時勢演進到某個關口,給了某類學思成長的機會時,這些學思才可能躋身成為大義。而這可能性,還需要李肆開新世之引領,才能變為現實。
時勢在前,大義在後,二者又是相互作用的。時勢沒有大義配合,無法越過關口,鼎革人世。大義沒有時勢之根,依舊只是零碎的學思涌動,不可能上升為完整的大義。
李肆再道:「因此看人世之變,根底在時勢,時勢根底又在天人之變,我們就不能陷於大義之中,就不能去究是非,不能拷問功罪〖道〗德,不能有褒貶之心。以近於上天之眼俯瞰人世,上天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先將心提到這個境界,我們才能將人世種種看得真切。」
這個好理解,李克載下意識地就將這個過程當作佛家禪定,或者道教入定,閉眼沉心,再睜眼,向父親點頭,示意作好了準備。
李肆點頭,話入正題:「你的回答有對有錯,時勢在前,大義在後。但是當你以此心再看大義時,就會發現,我們所謂的天人三倫應於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