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白晝漫遊 409 經歷了孫先生的事
經歷了孫先生的事,盛春成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好像提不起勁,注意力也集中不起來,人有些萎靡。
原來,他的想法似乎很簡單,那就是努力地做事和賺錢,先讓春妮和春明,還有媽媽的學習和生活有個保障。然後有能力的話,最好在杭城能買套房,買輛車,沒有想過要大富大貴,但想通過自己的努力,改變一家人的面貌,這個想法和念頭還是很清晰。
然後呢?盛春成問自己,然後呢?
他不知道,也回答不出來,他感覺那個清晰的目標,似乎也模湖了起來。他想,就孫先生來說,可以說是功成名就了吧?他那個地位和成就,是自己這輩子也無法企及的,但又怎麼樣?
有誰知道就是這樣的人,也會有那麼深的痛,也會有走投無路的時候,一閉眼一睜眼,一睜眼一閉眼,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
盛春成想不明白,人生還有什麼意義,生命還有什麼意義?那麼單薄和脆弱,那麼的不堪一擊。
爸爸前一天還給自己發微信,問他錢夠不夠,他說夠了,老爸,你下個星期再給我打,然後就接到了春妮的電話。郭爽和鍾欣欣一起夾著他,說要把他夾著三明治,然後她自己就變成了泡沫,消弭在水裡。
老萬下午和他扳手腕,贏了他,得意地說,你要想贏我,還要多吃幾年飯,然後,他晚上就在睡夢中走了。孫先生問他,世界上的水最後是不是都會在一起,然後,他自己消失在了水裡。
一次次地這樣經歷生與死,讓盛春成對生命的意義產生了懷疑,甚至對所有一切堅固的,似乎是自以為恆久的東西都產生了懷疑。
不是嗎,往大了說,一次911,兩架飛機,就讓那麼高的兩幢大樓變成灰盡,幾千人成為冤魂。
有人正在洗手間,吹著口哨解手;有人正和對面工位的異性,眉來眼去;還有霸道總裁,正在自己寬大豪華的辦公室里,「what?what!」地大聲訓著自己的手下,一轉頭,看到落地玻璃外,一架飛機過來,心裡在想,這又是哪個傻逼?
接著,頃刻,他們統統都被一聲巨大的碰撞聲吞沒,灰飛煙滅。
一次汶川大地震,又把多少個家庭的悲歡離合都埋葬了。
如果連這些看起來似乎很堅固的東西,都這麼脆弱,那這個世界,還有什麼是可以相信的?無形的,有形的,外在的,內心的,還有什麼是值得留戀的?一個生命的消逝就好像一座大樓的倒塌,就好像丁畫眉的不辭而別,本質上有什麼區別,不都是離去嗎?
一切都在離去,你的時間在離你而去,你一秒鐘也抓不住。車窗外的世界在離你而去,不管他有多嘈雜,多少人熙來攘往,每一秒就是一個世界在離你而去,無法挽留,接下來的一秒都是新的世界,這新世界你都還沒有來得及看清,它又無情地離你遠去。
盛春成覺得頭疼欲裂,他搖了搖頭,然後嘆了口氣。
「是不是這裡?」司機已經把車開到店門口,把車停下,見盛春成還在發呆,問。
盛春成清醒了過來,說哦哦,對對,就是這裡。
盛春成下了車,走到店門口,深吸口氣,然後又搖了搖頭,這才走了進去。
他看到東哥媽媽在大廳里搞衛生,上一次看到她,還是年三十,東哥帶她回家。
盛春成走過去,和她說了一聲阿姨新年好,問:「你年夜飯吃得怎麼樣?」
「毛好,毛好嘞,東東的老婆,還有小牙兒,都對我毛客氣。」
東哥媽媽笑著和他說,盛春成聽著卻有些悲涼,一家人,是可以用客氣來形容的嗎?對你客氣,那就是差一點沒把你趕出去了。所以,阿姨不說兒媳和孫女,而是說東東老婆和小牙兒,還是生分啊。
這也難怪,這麼個天下突然掉下來的婆婆和奶奶,是誰都會感到陌生,怎麼可能會有親近感,沒有表露出嫌棄,就已經是懂禮數了。
盛春成卻想,要是東哥的老婆和女兒,現在在這裡,他會和她們說,放下吧,不要錙銖必較,一切都在飛快流逝,沒有什麼不可以放下的。
盛春成心裡這麼想著,表面卻說:「那就好,阿姨,時間長了,就會好的。」
東哥媽媽不停地點著頭,表示贊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