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時烏衣 10.出府_頁2
為肉中刺的,反倒自降了身份。」
&母親的。」巫嬈扁了扁唇,心中卻不大自如。巫蘅雖說是野里長大的,容色也下劣,但不知為何,幾番交手下來,她覺得那個女人似乎並不似她原來估量的那般簡單,好算計。單憑她今日有這勇氣請往舊宅,便可知絕非等閒。
母親頭一回和她見,只怕看不分明。巫嬈心中想著,眼眸利了起來。
母女二人將巫宅里錦葵花賞了一時,秦氏方才想起自己允諾巫蘅的事來,挑著黛色的眉,朝身後的兩個美婢囑咐:「這院子裡不是有兩個浣洗丫頭麼,明日叫她們陪著阿蘅去舊宅吧。」
兩美婢低聲應了,依照吩咐去找那兩個丫頭,她們登時面如人色,直伏在地上磕頭:「主母饒命,主母饒命,婢子……婢子不知錯在何處啊……」
受秦氏吩咐的兩個美婢也說不出話來,只在心底里為這兩個苦命的少女可惜。
相比之下,巫蘅反倒顯得淡然沉靜許多,她擺弄著軒窗外的一盆幽蘭,王嫗在身後踱來踱去,見女郎似乎仍面帶一絲歡愉的喜色,不如擔憂和詫異:「女郎,這鬼神之事……」
&嫗信那個?」巫蘅微笑著回望來,清澈的眼波盪著淡淡的柔色,整張帶著朝氣與稚嫩的臉浴在陽光的金粉里,發燒間都是一點點碎金捧出的閃耀。耳下有細膩的粉白色,硃砂痣若隱若現,平添了無數嬌媚,像一朵正抽苞綻蕊靜候盛放的桃花。
那一瞬間,王嫗竟是想到:女郎遲早有一日要卸了臉上的藥,藏不住容色的她,待在建康實在太過危險,任何一個有身份的權貴,提一句便能將她要了去,而女郎出身貧賤,她將來的主母豈能容她?此刻沒有聲息地退離,才是正道。
&信的。」王嫗對時下盛行的玄學並不怎麼接受,她只是說出自己的感覺罷了,縱是三人成虎,只要她並未親見,那麼怪力亂神之事她便一概不認。
&好了。」巫蘅的指尖一頓,她收攏了回來,未幾,一朵振翅的白底青粉的蝶飛入了屋內,輕薄的蝶翼透著天光,宛如晶瑩潤玉。
&叟自然也是不懼的,嫗,這樣,明日咱們在東市置辦些男子衣物?」
她全是一副討商量的口吻,但王嫗吃驚地問道:「女郎真要扮作男裝麼?」
&巫嬈無奈一嘆,將自身上下打量著,遠觀之,嫣粉的羅裳下是一幅修長曼妙的身形,宛如柳霧般輕盈,她苦笑道,「這世道,男子終歸還是安全些,我會再想辦法遣人去尋野鶴先生,只要把那方子知曉了,以後便不用麻煩了。」
這世風之下,貴族好養孌童,這也是數見不鮮的,尤其已經江河日下的司馬氏,若說誰家裡沒豢養幾個美貌少年,也實為奇談。建康人視美如癖,比起女扮男裝,扮丑的確更一勞永逸。
巫蘅帶著兩名老僕和一路瑟瑟發抖的兩個女婢前往城郊的舊宅。
這兩名女婢有些眼熟,巫蘅路上與她們交談了幾句,才發覺這原來便是那之前在背後詆毀她的兩個浣洗的婢女,她感到嘲諷,便微微一哂。
竊竊地說這話的兩個丫頭便登時大氣都不敢出了,有一個稍微膽大的朝巫蘅偷覷了兩眼,巫蘅裹著鼻音又是一哼,她嚇得一縮,兩人抱了成球兒,縮著脖子開始顫抖起來。
巫蘅便微笑著,傾身靠近她們,問道:「你們怕我?」
兩個婢女不說話。
&我也沒什麼,只是終歸我們是要做主僕的,」巫蘅難得有戲弄旁人的機會,唇角一翹,「現在大略是需要見個禮,你們叫什麼名?」
這話倒不錯,見巫蘅似乎沒有加害之意,方才那個膽大的便訥訥地答道:「奴婢水盈。」
巫蘅點了點頭,眼光示意另一個,但那個身形稍顯嬌小的卻怎麼也不肯在她面前說話,和昔時在背後嚼她舌根的刻薄婢女判若兩人。水盈便替她答了:「這是奴婢的妹妹,水秀。」
&巫蘅只回了一個字,適逢此刻馬車停下,柳叟在外招呼了聲,王嫗便牽著巫蘅下車,兩個女婢尾隨其後而來。
這舊宅比起巫宅自是不夠氣派,但卻似乎很有一番水鄉古韻,因是臨河而建的,不遠處便是水榭廊腰一抹,無邊新柳山花在春盛時一簇簇地攢入這建康的畫卷之中,比起城裡的高門府邸、恢弘大宅,這裡勝在更清幽些。
門環生了鏽跡,因為露水的緣故,碰上去還發著寒意。
只是依照風水之說,柳叟這個老人竟也看不出這裡何有邪穢的門道。也是令人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