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漢室 第四十五章丨贊拜稽首
更新:09-15 07:52 作者:武陵年少時 分類:軍事小說
「今世之官,自九卿、百執事,外至一郡縣吏,非無貴官大職可以行其道也。」【上范司諫書】
大朝是皇帝先入殿等候群臣,常朝則是群臣先入殿等候皇帝。
三聲鐘響過後,路寢殿裡便傳出皇帝升座奏樂的聲音,然後再是一聲高聲叫喊:「吉時到,陛下臨朝。」
像是得到了信號一般,眾人依次步入路寢殿,卻發現皇帝已然在裡面等著了。雖然有兩名謁者早已放下帘子用來遮擋御容,但還是依稀可見皇帝樣貌,他頭戴通天冠,身穿上玄下纁的朝服,外罩絳紗袍,內著皂緣中衣,上衣以象天,下裳以象地。雖然身子單薄,但他正襟端坐在御榻之上,劍眉上揚,鳳目微張,隱隱然透出一絲君王氣象。
五個常侍謁者分別站在兩旁及御前,負責監察朝會禮儀,他們齊聲傳道:「趨!」
這時侯官員們無論大小,都將兩手下垂合攏,配合著旁邊樂府官員敲擊的音樂,低著頭小跑至皇帝面前,然後依次下跪稽首,將冠冕靠在手掌上保持一會時間後,緩緩起身。謁者依次從大到小向皇帝高唱百官的名爵,比如『司徒、錄尚書事王允、太尉馬日磾、司空淳于嘉叩見天子。』
這種朝覲禮節叫做贊拜宣名,皇帝坐在上面看著朝臣伏身稽首,聲勢恢弘,讓皇帝心中油然而生一股豪氣,為君者,便當如是!
趁著謁者贊禮的功夫,皇帝儘量把朝臣的名爵和樣貌統統記在腦海里,以備問詢。
在樂府和謁者的引導下,百官再次稽首伏地,一齊發出聲如山呼般的唱頌作為朝會行禮的尾聲:『某官臣某叩見陛下,願陛下千秋萬歲,長樂未央!』
苗祀此時已走到皇帝身側,見不是穆順,皇帝略有驚異,知道出了事故,但他不能為了一個宦官而擾亂常朝秩序,於是沖中間一名常侍謁者點了點頭,那謁者便向前高聲宣道;「制曰:起!」
這一聲猶如洪鐘大呂,響徹路寢殿,就連剛才五個謁者齊呼都未必有他一個人的大。別說底下的官員們,就連皇帝都為之動容,這一嗓子都快比上後世的高音喇叭了。
謁者本是國君左右掌傳達政令的近侍,有奉使出行、監視等責。歷來選拔謁者時除了品德學識以外,還要求個人儀容端正,說白了就是只有既長得帥同時又是學霸的人才能當謁者。
是故當那名謁者傳旨完畢,轉身稽首時,皇帝眼前頓時一亮。這人不僅聲音清越,身材更是高大,而且形貌昳麗,實在是一個鄒忌那樣的美男子。
「他是誰?」看著那名謁者轉身走回了官員隊伍,皇帝對苗祀悄悄問道。
「這是征西將軍的從子,常侍謁者皇甫酈。」苗祀小聲提醒道。
皇甫嵩的侄子?皇帝點點頭,默默將此人記了在心裡。
稽首宣名之後,百官謝恩,按官職高低依次就坐於席上。最前面是三公的座席,太尉馬日磾、司徒王允與司空淳于嘉並列而坐,王允肩負錄尚書事、總朝政等實權,故坐於中間,坐席略微靠前。而在三公之後,九卿之前,則另有一排單獨的座席。
漢時朝會,百官都是接席而坐,唯有尚書令、司隸校尉和御史中丞三人在朝會上享有單獨的座席,號稱『三獨坐』。不僅顯示皇帝對他們的特殊禮遇,更是有在朝會時監察臣子、凌駕九卿百僚之上的權力。
此時尚書令由士孫瑞坐於中間,席上御史中丞桓典和司隸校尉黃琬對坐。余者九卿及下屬臣僚、議郎、博士等官都列坐在後。
就如同後世開會一樣,甫一開始,皇帝得先講幾句場面話:「昨夜不慎著涼,今天早上頭腦昏沉,故請太醫令前來診斷,耽誤了常朝的時辰,讓諸卿久等了。」
眾人皆告罪不敢。
趁著底下臣子謙讓的功夫,皇帝又道:「以往聽近侍說起民生如何多艱,黔首飽受饑饉,常常易子而食,苟全性命於亂世而不可得。我還以為是誇大,直到近來看了奏疏,又召臣子問詢,才知道果真如此。如今國事蜩螗,區區不賢之軀,難以濟天下,還望諸卿勠力同心,矢志輔佐,興祖業,除弊事,還百姓太平。」
這話說的冠冕堂皇,讓人挑不出錯來,皇帝把拿回批奏權的目的解釋成了體察民生,要致天下太平。有些本不堅定的臣子頓時就動搖了,如果皇帝奪回批奏權是為了一己私慾,那誓死也要一爭,可若是為了治理天下?
難道臣子還想攔著皇帝治國不成?
『不賢之軀』什麼的都是謙辭,因為這場面話放在以前,任何一個中人之資的皇帝都說得出來。但其可貴之處就在於這番話出自一個長於深宮之中,登基不過三年,無人教導學識和治國方略的小皇帝。小小年紀能有這種過人的見識,實在是讓人驚嘆。就連司空淳于嘉都不由的暗自點頭,看來內朝官從宮裡傳出來的流言是確有其事,當今皇帝不僅聰慧早熟,還憐憫蒼生疾苦。
有了皇帝這句話,再加上馬日磾奉表稱頌以示擁戴、王允暫且退讓,批閱奏疏干預朝政的事很快便讓大多數朝臣無話可說。
這時張喜出聲道:「稟陛下,衛尉臣喜昧死進言。」
皇帝面色不變,微微頷首。苗祀會意,代為說道:「制曰:可。」
「陛下欲興祖業,臣雖愚鈍,亦知忠君為國。但陛下雖才智過人,卻未曾理政,甫自批奏,難免有所缺漏。且臣民奏疏之中,涉及廣博,如某地布施教化如何、每年歲收如何、山川形勢如何、奏中用典及措辭又是如何,便是能臣也需積年方才熟稔,況乎陛下耶?」這話帶著說教的意味,像是長輩勸導後輩一樣。當然,在張喜眼中,皇帝就是個不諳政事的孩子。
一旁侍中楊琦幾乎是下意識的出言反駁道:「照衛尉所說,陛下就只能垂手而立,看著臣子如何施政,如何批奏了?」
「不敢,批奏之權本是至尊所有,臣下萬死不敢僭越。」聽了皇帝起初的開場話,張喜已經不再抱有重奪批奏權的念頭了,他曾與王允私下商量,既然批奏之權被皇帝收去已成既定事實,倒不如退求其次:「只是臣敢請陛下在批閱奏疏時,常詢近侍,或選拔大臣教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