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高啟明 第一百零七節 焚樓(二十二)
「砰」的一聲悶響,一小股白煙騰地而起,一簇火苗一閃而過,整裝彈被如期觸發,火帽在凸台和體重的雙重壓迫下被擊發,瞬發的火焰穿過黃銅隔片中間的引火孔引燃發射藥,將鉛彈向上筆直的發射出去,竹筒前端砰然炸裂,大口徑的軟鉛彈輕鬆的穿過刀客的左腳掌,帶著骨渣和碎肉飛入半空。前面開路的刀客捂著腳,慘叫著跌倒,所有人都被突如其來的變故驚的一愣,只有魏銘辰不退反進,快步上前,那個刀客的左腳掌被詭雷擊穿已經血肉模糊,顯然不可能繼續前進,而為了照顧這個累贅的彩號,他最少還要留下一個人,他環視一圈四周,剩下的人都在靜靜的看著他,他很想留下這個傢伙等死或一刀戳死他,但他不能,魏銘辰深吸一口氣,道:「留一個人送他回去,其他人繼續追。」
魏銘辰心下隱隱有了一絲不安,前面等待他的也許不是一隻負傷的土狗,而是一隻激發凶性的獨狼。
「砰」的一聲炸響從身後傳來,徐桐停下腳步猛然回頭,小型詭雷的威力大概與一顆十三毫米口徑米尼槍彈相仿,而槍聲的傳播距離大概三公里多,如此清晰的槍聲代表敵人距離這裡不超過一公里,即便田間野路蜿蜒難行,但以他們這個速度行進,三十分鐘內就會被追上,看著前面步履蹣跚的李百傾的背影,徐桐咬緊了牙關,戰鬥還是脫離,也許已經到了需要抉擇的時刻。
他現在完全失去了方位感,連自己大致在什麼地方都很難判斷。不過他知道,自己距離任何一座縣城或者有國民軍駐防的主要村鎮都有相當的距離。敵人選擇在這個地方動手應該是深思熟慮過的,四周的空曠程度足以保證周圍的沒有澳洲人的軍隊可以快速來援。至於民兵鄉勇,不打上門他們是絕對不會出動的。
看不到支援、敵情不明、地形不熟、沒有合適的裝備、攜帶傷員,眼前呈現出的一切都確定無疑的表明著己方的弱勢,如果只有自己,徐桐憑藉個人過人的體能和技術,有很大概率擺脫追兵,但在有兩人且一人負傷的情況下,不論戰、逃幾乎都是死局。
李百傾從炮擊廣東起就充任澳宋在民間的眼線,數年來搜集情報,配合行動,直到無血開城,像他這種介入澳宋情報活動如此之深,幾經考驗,從未動搖,又在光復廣東過程中始終沒有暴露的人可謂鳳毛麟角,因為信任,所以重用,當他作為夥伴時是值得託付的同伴。但當他落入敵手,就會變成一顆點燃引線的炸彈,明里暗裡,哪怕僅僅透露幾個名字都可能帶來巨大的損失,他知道的太多了。不能活著離開,就永遠留在這裡吧,徐桐的眼中突然流露出一縷凶光。
似乎感覺到了什麼,李百傾突然加快了腳步,他奮力向前走著,絲毫不顧及腹部傷口的綻裂,邊走邊不停地說著:「我……我還行,我還能走,我還能走……」,伴隨著沙沙的腳步聲,徐桐自身後一步步的逼近李百傾,他的右手慢慢攥緊了斜插在後腰上短刀的刀柄,手心滲出的冷汗讓他感到雙手冰涼,他的呼吸也變得更加急促。似乎察覺了自己的行為毫無意義,李百傾漸漸收住了腳步,緩緩轉頭看向徐桐。兩人對視著,李百傾的目光中先是充滿了驚恐、憤怒、無奈、哀傷與祈求,片刻後,他的眼神漸漸變得坦然,終於輕嘆一聲,低語道:「希望元老院對得起我這條老命。」
在李百傾平和的目光中,徐桐的身體一僵,盟會上李百傾兩次大喊為他解圍的情景浮現在眼前,他的心一動,緊攥刀柄的右手徐徐鬆開,徐桐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放棄,或許是感恩、或許是不忍、或許是像午主任說的,人不該為自己沒做過的事情負責,徐桐自己無法理清自己的思緒,但他清楚,一旦決定,就不會改變。徐桐的呼吸一點點恢復平緩,緊繃的身體也慢慢鬆弛了下來,他伸出手,拍了拍李百傾的肩膀,在李百傾的肩頭留下了一個潮濕的手印,溫言道:「老李,別瞎想,我是說,這樣瞎跑不成,得想個法子。」
徐桐說道:「我們兩個人捆著,誰都跑不掉,落在他們手上你我絕無生路,或受盡酷刑,或被當場斬殺,若受不住刑胡亂招供怕是還要連累家人,你我皆無退路,我有個法子,你聽聽。」
李百傾蒼白著臉用力點了下頭,他只能相信,因為他知道獨自逃亡才是徐桐最好的選擇。
徐桐接著道:「我雖無法確切知道咱們現在所處何地,但大致是在柳風林左近,我給你擇一處地方藏身,為你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