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宮的那一日，綰綰起得很早。

    梳洗過之後，連早飯都沒敢用，便上了宮裡來接人的青蓬馬車。直坐到了德馨門前，下了車，已有不少秀女在此等候了。

    到了辰時，便有嬤嬤出來，點了名字，大家排成一隊往裡走。直走了一刻鐘，才在一處宮殿停下，那嬤嬤便道，「姑娘們在此暫歇片刻，待皇上下了朝，時辰到了，便有人來領著去給皇上和貴妃娘娘相看的。」

    綰綰聽了這話，不由翻了個白眼，心裡真想罵娘。你要上早朝你不會中午再叫我們來啊，讓這一大群人空著肚子在這裡等，顯得你能耐啊？

    怨念歸怨念，還是只能坐著等。

    一直到日近正午了，才有一個嬤嬤過來說，「各位姑娘，請跟我去見皇上和貴妃娘娘吧。」

    於是大家仍舊排成一隊，繼續走。

    那嬤嬤一邊走一邊交代，「今兒皇上興致好，因此將地方放到了御花園裡，待會兒姑娘們別亂瞧，仔細惹了皇上不高興。」眾人點頭稱是。

    到了一處水榭，嬤嬤便叫秀女們在此處等候，「待會兒叫到了名字，就排著隊往裡走。」然後便徑自走了。

    過了一會兒，那嬤嬤過來點了一隊人，綰綰也在其中。排著隊跟著大家走，到了花叢深處，眾人這才察覺，此處竟然還有個亭子。

    只見那亭中正中坐著一位黃袍之人，旁邊是個珠翠滿頭貴婦人。想來便是皇上和連貴妃了。

    走到亭下，大家便都低了頭，不敢再看。就聽一個內侍在一旁點名，然後將年齡家世一一說來。點到一個，就由嬤嬤引著，進那亭子裡去請安，給皇帝相看一番。

    綰綰莫名的便想笑。只覺得這場景極其搞笑，好像是在青樓挑姑娘。不同的只是，這裡的姑娘只伺候秦衍一個人。

    綰綰排在第四個，前面三個只有一個留了牌子，是大學士蘇燁的女兒，不止生的體格風流，說話溫溫弱弱，而且畫得一手好畫，彈得一手好琴。這樣的女子，亦是天下少有了。

    到了綰綰，她低著頭，跟著嬤嬤往前走，嬤嬤停下來，她就跪下請安。便聽小內侍在後面悠悠唱道：「歐陽綰綰，年十五……」

    歐陽綰綰只低著頭，看著眼前明黃與大紅的衣擺交織在一處，就如同這滿園春色，絢麗奪目，卻偏偏讓她想起一個詞：庭院春深。明明是極平常的一個詞，讀來卻是滿心的惆悵。

    「抬起頭來給朕瞧瞧。」頭上傳來秦衍的聲音。

    綰綰便抬起頭來，直視著他。

    秦衍的表情有一瞬間的驚訝與慌亂，然而他掩飾的很好，很快就笑道，「果然生的極好。歐陽大人家學淵源，想必也是教導有方。可會作詩？」

    綰綰聽出他話中的調笑，卻故作不知，「回皇上的話，不會作詩。」

    「哦？那你可曾讀過邵與堯的詩？」

    「讀過幾首。可惜民女不會品評。」綰綰答道。

    因秦衍留意綰綰的時間多了些，加上綰綰又有個「天命」的傳言，因此格外小心在意，此時插言道，「皇上若喜歡，只管留下便是。還是看看下面的吧？」

    秦衍只懶懶的瞟了她一眼，她便住了口。不過秦衍終究顧全體面，沒有為難她，留了綰綰的牌子，便示意叫下一個。

    綰綰便與那個叫做蘇如敏的女孩站在一起，等待選秀完畢，還有別的事情交代，而那些沒有選上的秀女，便直接送出宮去了。那些出宮的，表情真是各種各樣，有的興高采烈，有的哭哭啼啼，有的一臉氣憤，還有的面無表情……綰綰看著她們，心中突發奇想，若不是之前就與秦衍碰到過，或許今日自己也不是必得留下吧？

    她望著滿園春色。日後這一方天地，便是自己棲身的地方了，然而誰也不知道，要在這個地方生活下去，需要付出些什麼。

    綰綰的思緒游移著，忽然回到了好多年前，在高中的課堂上，第一次看到那一段曲子：則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搭兒閒尋遍，在幽閨自憐。

    她忍不住的便念出聲來，「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朝飛暮卷，雲霞翠軒，雨絲風片，煙波畫船，錦屏人忒看的這韶光賤。」

    冷不防耳邊有個聲音說，「妹妹在念什麼？」

    是蘇如敏。她今年十七歲，叫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