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在搓背，還是在玩兒水？」

    低沉喑啞而又帶著邪魅的聲音忽然在她耳邊響起。

    像一隻受驚的小鹿一般，凰冰的手一抖，帕子掉進了水裡。

    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凰冰這才明白自己剛才走神的有多厲害。

    「我……屬下只是一時想起了很多事情，有些感慨。」

    她猛然記起現在她的身份是他的貼身侍衛，是不能再用「我」了。

    冥希辰被水汽氤氳的臉上，眼睛稍稍睜開了一條縫。劍眉順著眼波的輪廓在最後的末梢突然皺成一個峰。

    不知為何，他不喜歡她這麼說話。就好像生生將他們之間的距離拉開了很遠很遠。

    「與我說話，不必自稱屬下。」

    他不喜歡那種感覺，非常不喜歡。

    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奇怪的想法，但他想做的事情從來沒有人能夠阻止。

    凰冰沉默了一下，沒有料到他會突然這麼說。

    他對著她自稱「我」，不允許她自稱屬下。

    這是為什麼呢？

    「王對所有人都是這般嗎？王果真是一個好君王。」

    她的臉上並沒有他想像中的驚訝或者喜悅，不咸不淡的話仿佛不過是一件平常事。

    他想想那些屬下或者大臣，哪一個不是戰戰兢兢心驚膽寒。

    他對所有人都是這樣嗎？那些膽敢藐視君王之威的人早就被他送去了地府輪迴。

    凰冰的心很沉重，因為他突然之間的默不作聲。原來，不過是自己多想了，他早已不是從前的那個他了啊。

    她突然之間不想待在這裡，壓抑的讓她喘不過氣。

    「我去……」

    「他們不是你。」

    凰冰沒說完的話就那樣噎住，神情有些呆滯的不可思議。

    他說，他們不是你。

    他們不是你，你是不一樣的。

    一顆心狠狠地跳動著，被著突如其來的話震驚的不能平靜。

    她不知道自己是該笑還是該哭。喜的是她在他眼中是不同的，悲的是，他根本就不知道她是誰。

    她張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啪」的一聲，冥希辰從池子裡躍起，轉眼間身上已經將中衣套在身上。

    他攬過還在愣神的凰冰，向外面走去。

    隔著一層薄薄的中衣，凰冰能感受到一股滾燙的溫暖從他的身上傳向她。

    濃郁的荷爾蒙氣息充斥整個鼻腔，不自覺間臉上已是一片紅彤彤。

    等到他和她雙雙倒在床上時，她才驚覺。

    「你……」

    她用手掌去推他，而他卻只是輕輕攬著她，沒有其它動作。

    「陪我睡一會兒。」她的身上有著讓他很安心的氣息。

    凰冰推搡他的手頓住，從他閉上的眼瞼上還能看見青黛的痕跡，顯然是很久沒有好好休息過了。

    她的心間驀然一動，就靜靜的任由他抱著。

    「方才你出神是在想什麼？」淡淡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不似之前的喑啞邪魅，反而帶上了一抹清新。

    凰冰小心翼翼的抬起頭，他的臉近在咫尺，他

    的眼閉著，安靜的仿佛一個放大版的瓷娃娃。

    「我在想……」

    她又把腦袋放回原來的位置，這個位置，不論她的眼中出現什麼樣的色彩都不會被他看到。

    「曾經有一個很重要的人，他大概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她輕輕的說道，明明是很浪漫的事情，在此刻卻顯得那麼淒涼。

    冥希辰的手微微一僵，攬住她腰上的動作也重了幾分。

    「那個人，很重要？你，很在乎？」

    後半句話像是從牙齒里擠出來的，悶悶的，不知道是在對自己說，還是對凰冰說。

    凰冰粲然一笑，只可惜她低著頭，沒人能看見。

    「是啊，很重要，很在乎。」

    聞著他的氣息，那種滿足與失落感同時湧上來。

    很在乎，可是又有什麼用呢？曾經沒有說出來的話，卻在這時候說出來，只是，物在人在，但人已不是原來的樣子。

    冥希辰不知道自己心裡為什麼會有一種酸楚冒出來，他可是魔啊，怎麼會有這種陌生的情緒呢。

    他不說話，但凰冰能感覺到他的氣息的變化。

    「可是，突然有一天，他變了，變成了另一個陌生的樣子，讓人害怕。」

    想到那天在雲山上冥希辰的樣子，她的心裡又是一陣鈍痛。

    或許是她的反應有些強烈，冥希辰將她往懷裡又帶了帶，以一個保護者的姿態圈著她。

    這樣的動作，讓凰冰也開始懷疑，到底哪一個才是真的？

    「後來呢？」

    「後來，他想要殺了我，卻沒能得手。」

    凰冰努力壓下那種翻天覆地的酸楚，她不知道她是如何在他的面前平靜的說出這些事情，仿若一個局外人一般。

    而冥希辰在聽到她的話後，整個身體都微不可見的抖了抖。

    他的眼睛驟然睜開，凝視著胸前的那顆小腦袋，良久。

    「他不值得。」他說的很是認真，紫羅蘭的眸子裡仿佛盛開著一簇又一簇嬌艷的花朵。「不過，我會保護你。」

    他拍了拍她的背，像是保證一般。

    這個傻瓜，那個說變就變的人根本不值得她去在乎。

    在他看不見的角度，凰冰的臉上卻是勾起了一抹苦澀的笑，比那開到最後的荼蘼還要淒迷。

    我會保護你……

    我會保護你……

    這句話，她聽過多少遍了，她期待過多少次了，她又失望過多少次了。

    直到現在，再次聽到這句話，她心中升起的不是激動，而是害怕。

    冥希辰，你說不值得，那樣的一個人不值得我去在乎他。可是你知不知道那個人是你自己呢？

    不值得嗎？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