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愛·犀燃燭照 第3章
去車站獨自取回行李,皮皮沮喪地回到了閒庭街,心情失落得仿佛跌下了懸崖。亮出的底牌沒有生效,祭司大人輕輕鬆鬆地拿走了鑰匙,卻在火鍋城下與她分道揚鑣,根本就沒有跟上來。
雖然皮皮替賀蘭觽掌管了不少財產,這些年也拿出一些錢用於放生家狐的事業,據她所知,狐族的財富積累得很快,他們有一整套類似財政部一樣的機構隸屬於元老會,賀蘭觽只掌握了其中一部分的支配權。也許再度出山的他已接管了趙松名下的財務,也許他已繼承大統總攬權力這點錢不算什麼……總之,皮皮視若拱璧的另一把鑰匙並未如她期望的那樣具有吸引力。祭司大人像一朵不小心被她吹散的蒲公英,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之中。
不過,離家在外、數月奔波,回家的心情還是愉快的。
街角上靜靜的宅院,漆紅色的大門上,響銅的六角門鈸被風吹得叮叮作響。皮皮放下沉重的行李,打開門鎖,累加挫敗,各種心灰意冷,進門時被一旁的青石門墩絆了一腳,趔趄幾步,差點摔個跟頭。
這仿古的四合院大而無當,照壁擋住了所有的風光。四面的紅磚又高又厚,布滿了塵土,飛檐挑起月色,垂花門上起脊的屋頂,錚亮的琉璃瓦如水波般在月光下起伏著。中庭的北角種著一株巨槐,夏季落得一地槐花。夜來風吹,枝葉搖動,如群魔亂舞。皮皮住了很久也不習慣,若不是為了後院裡的那些花草盆景,她寧願和爸媽擠在狹小陰暗的工廠宿舍里。倒是皮皮的奶奶曾經過來陪她住過幾個月,老人耐不住寂寞,吵著鬧著要搬回去,後來病了就更不來了。
臥室的燈壞掉了。徑直去浴室匆匆洗了個澡,皮皮鑽進被子沉沉地睡著了。
她再一次夢見了海。
不過這一次的海不是藍色的,而是黑色的。無邊無際,浪濤遮天,天空中雲是一道巨大的漩渦,跟電影《完美風暴》裡的畫面一模一樣。她發現自己坐在一艘捕魚船中,裡面的人面目模糊,而她的心中只有恐懼。大家頑強地和風暴搏鬥著,一個巨浪掀來,船翻了,她和所有的人都落入水中。水裡沒有光線,她卻能看見身邊的人一個個地離開她,向海的深處墜落。
她絕望,她驚恐,她拼命蹬水,想游出水面。
這時候不知從哪裡伸出一隻手緊緊拉住她,將她帶入深淵。
皮皮猛地驚醒,發現自己的胸前環著一隻粗壯的男人的手臂!
一聲尖叫劃破夜空。
驚魂未定,那隻手迅速捂住她的嘴。屋內黑得不見五指,皮皮拼命掙扎,對床上的人是又掐又擰,又踢又踹,無論她怎麼動,那手臂始終如鐵箍一般緊緊地扣住她,過了片刻,見她不再抵抗,方低聲道:「是我,賀蘭觽。」
他略微鬆開手,皮皮喘了一口氣,立即狂叫:「救命啊——」
手臂一緊,聲音戛然而止。
皮皮企圖掰開那隻手,可惜她只有一隻手能用力,幾度使力都徒勞無效。
驀然間那人附耳上來,低聲又說:「我從一數到五,你鎮定,我鬆手,好嗎?」
他聲音如冰泉般從容淡定,仿佛在做聽力測驗,每一個字都說很慢、很清晰。皮皮的胸膛滿滿地,已緊張得裝不下自己的心跳,便在黑暗中點了點頭。
「一,二,三,四,五。」
他放開手。她一躍而起,跳到床下,順勢從床架抽出一把防身用的匕首:「別過來!」
月光從窗外淺淺地照進來,她看見面前不遠處有一道淡淡的白影,房間裡的氣息十分混亂,那個人聲稱自己是賀蘭觽,驚慌中的她怎麼也不敢相信。
所以當那白影突然向她撲過來的時候,她毫不猶豫地舉起刀,向他扎了過去!
噗。
刀□□了血肉。
那人吃痛地「噢」了一聲,捂著受傷的肩頭,退了回去。
「開關在你這邊,」他說,「我不過是想過去打開燈。」
「燈壞了。」
「哦。」
她占了優勢,安靜下來,這才聞到他身上飄來的深山木蕨的氣息。因為方才一番打鬥,似乎比往日還要濃郁。
「別動。」她說,轉身找出火柴點燃一隻蠟燭。
祭司大人的住所保留著他的許多古怪習慣。比如,他不喜歡點明亮的燈,家裡的光線只能用「昏黃」兩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