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那件小事兒 第四十章
艾青從沒想過有一天會坐在一個沒名兒的山頭,聽著兩個男人在這兒扯閒話。
她從小生活在鋼筋水泥的世界,那個世界的人也帶著鋼筋水泥的冷硬,他們忙忙碌碌,窮人為了錢,有錢的為了更有錢,男男女女,紙醉金迷。有人尋找靈魂,有人尋找愛情……卻少有人返璞歸真。
地上青草茂盛,上面爬滿了細小蟲蟻,艾青不敢坐下。那倆人無所謂,孟建輝找了塊石頭坐著,向博涵撐著胳膊蹲在一旁,手裡拿著個小棍子巴拉著土說:「然後呢,你那個師父怎麼樣了?」
「進局子了。」
「你呢?」
「我去住的地方把值錢點兒的東西拿了就溜了,後來又沒事兒干,又去天橋底下當要飯的了。」
向博涵嘿嘿的笑:「我也要過飯,現在想想還挺有意思的。」又揚了下巴說:「哎,你要了多久啊,肯定比我長。」
「還多久,一天就受不了了。後來有個自行車行搞免費騎行我就報了個名兒,一路發傳單宣傳,再後來車行讓我給它做代言。」
向博涵語氣武斷:「你肯定沒去,不然現在是個明星。」
「代個屁,我半路騙了車隊那倆傻子,早把車賣了。」
向博涵拍腿驚呼:「臥槽,真膽大,後來呢。」
「當然是跑啊,不然留著等死啊,跑到半路就碰到了白老頭,那老傢伙待我不錯。」
「然後他就準備把孫女嫁給你?」
「這是表面。」
向博涵睜大眼睛:「內里是讓你做苦力?」
「差不多。」
他眯眼瞧著別處,眼神漸漸迷濛,眼前的這片翠綠與從前略有相似,仿佛真的到了那段時間,每天開個小車頂著毒辣的太陽,大玻璃魚缸里漂亮的熱帶魚游來游去,那條大路被太陽烤的能煎雞蛋,兩邊是茂盛的熱帶植物,芭蕉葉子綠的發黑,粘稠的汗液捆的人無法動彈。
半路中間有個派出所,那幾個放哨的小年輕被曬的黑亮。每次路過,他會習慣性的下車接受檢查,順便與那兩個小哥聊幾句,後來還交了個朋友。
那一帶屬於危險的一帶,牛鬼蛇神,魚龍混雜。
白老頭本不姓白,外地遷過去的,生的白化病,被人叫著叫著就姓白了,這人身材矮小佝僂,長得奇醜無比,沒老婆沒孩子,有一對孫女,孫子先前死了,孟建輝去的時候只有個孫女兒,叫白妞兒,跟白老頭一個模子裡刻出來似的,一樣奇醜無比。
白老頭人好,見人樂呵呵的,小孩兒過來總要塞個糖,大人買東西,能少一塊他就會少一塊。
那會兒孟建輝跑到他家店想問能不能借宿一晚,老頭一口答應了,孟建輝覺得這人好說話,就賴著不走了,他也不是吃白飯,給人拉拉貨送送魚。後來白老頭認了他當孫子,給他起了個名字叫白虎,還給他弄了身份證。
想起來,那段日子真像夢一樣,好的壞的,一覺醒來,發人深省。
說這些的時候,孟建輝臉上帶著淡淡的笑。
「後來呢?你賣了幾年魚?」
「一年多吧,後來跟人打架,弄碎了魚缸才發現底座藏著東西。」
「什麼東西?」
孟建輝瞧著他笑:「能有什麼東西。」
向博涵低頭,大有冥思苦想的意思,忽而靈光一現,明白什麼,卻沉默良久,他掰斷了手裡的小樹枝沉聲問:「後來怎麼洗手了?」
「鬧翻了,老頭子也死了,錢沒撈到多少,卻被人追殺,碰到蔣隋拉了我一把,後來跑到國外又打了一戰,沒當成烈士,學了口外語,學了點兒東西,混成現在這樣。」
向博涵打斷道:「我要是你,肯定找個女人生個孩子安生過日子。」
「你不是我也過安生日子。」
向博涵笑:「你說的對,見過大風大浪的人對這種油鹽醬醋提不起興趣,停下來心就騷的慌。」
孟建輝撐開手指道:「有煙嗎?給我一支煙。」
向博涵拍了下他的空手掌:「大哥,少吸菸,小心得肺癌。」
「你不是說我能活的九十嗎?我不相信科學信你。」
「信我也沒煙,走吧。」
向博涵順著握住了他的手腕,費力把人拽了起來。
幾人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