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闕 第五章·孤注一擲(一)
距離上元佳節尚有三日的這一天,晚上越千辰自帝都回返清宿時,也隨之帶來了攝政王的手諭。
將那捲杏黃色的錦帛略略看了一遍,伊祁箬意味不明的露出一絲笑,隨手將攝政王的好意一扔,只顧歪在床榻上,攏了攏披肩,又拿起書冊來繼續看著。
將她的舉動盡收眼底,越千辰微一垂眸,淺思一瞬後,勾了勾唇,一時間也不去管,顧自沐浴更衣後,又在書案前忙活了好一陣兒,等他合著中衣竄到床上時,她那頭已經懨懨有了睡意。
眼看她將手中書冊擱下,解了披肩,整了整褻衣躺下安頓好,他方才抬指一彈,將燈燭熄了,頓時,滿室落入了黑寂之中。
漆黑靜謐里,他伸了伸胳膊將她攬進懷裡,伊祁箬還是不大習慣這樣的姿勢,但略微調整了一下,卻是並未從他懷裡脫開。
越千辰睜著一雙眼睛容納著黑暗,也不知在想些什麼,伊祁箬卻是很有兩分睡意,明知他有話要說,卻又遲遲不見他開口,反倒弄得她有些不耐煩,空了許久,終究是她忍不住,依在他耳邊低聲一嘆,旋即道:「有什麼話,再不說,我便要睡了。」
她說罷,枕邊的人明顯一怔,緊跟著卻是低低一笑。
「重華要你上元之日回都入宮家宴」手指在她臂上一下一下的輕點著,頓了頓,他問:「你是怎麼打算的?」
她輕闔著眸,聞此唇角一勾,聲音裡帶著些懶懶之意,道:「家宴嘛,難得我這位哥哥還能記得添我這一雙筷子,我這做妹妹的,自然是要去的。」說著,錦衾下,她在他腰間捏了不輕不重的一下,得了他一個激靈的反應後,頗為滿意,繼而道:「只是就要委屈你了,今年就不能與我一處團圓了。」
越千辰不自覺的撇了撇嘴,低眸看了看她,似問似嘆的說道:「你還知道是委屈?」
她輕笑了一陣,接著卻是佯作無奈道:「我倒是想帶你回去呢,可今年這場你還是名不正言不順。有這受委屈的功夫,不如好好籌謀籌謀,如何儘快正名的好。」
聽上去並沒有什麼瑕疵的話,實則裡頭,卻暗含著心照不宣的深意。
越千辰一直想的便是這件事,此間停頓片刻,饒有深意的對她說道:「我想的挺好,就是不知道你舍不捨得。」
聽到這一句話,懷裡的女子眼瞼一動,隨即,淺淺張開一道縫隙。
伊祁箬稍稍精神了一點,但也只在瞬息,心頭一想,便笑道:「那要看舍什麼。」
舍什麼,自然是我想要,而你也不願讓步的。越千辰這樣想著,點著她手臂的動作漸漸慢了許多,隔了好一會兒,才微微沉了沉聲,道:「當初聖德殿之圍,重華以清君側之名迫你下野,睚眥必報的宸極帝姬,不可能不想報此仇罷?」
心頭一動,她微弱的一點頭,道:「奈何,鬱郁不得法。」
他唇角一挑,便道:「我這裡有一法,惟願,帝姬不棄。」
宸極帝姬也笑,想著自己應允酡顏要回家的話,眼看著,便要實現了。
永安六年,上元。
壽合殿裡,已經很久不曾有這樣的歡暖之意了。寢殿內子灼親自伺候著貴太妃梳妝,看著鏡中好不容易含了笑意在眼角眉梢的姑母,子灼只覺恍如隔世,一時間不由也笑道:「可見是要見女兒了,姑母容光熠熠,眼看著年輕了幾十歲呢!」
貴太妃在鏡中睨了她一眼,佯作薄怒的嗔了一句:「小妮子瘋言瘋語,就會哄哀家開心。」
子灼卻感嘆道:「那也要您有的開心可哄啊!」說著,她心思一活絡,趕緊打蛇隨棍上,趁著貴太妃眼下的歡喜勁兒,便從旁進言道:「您看看,為著您歡歡喜喜過個上元,重華哥哥這回也算是盡心了,子灼有一句話說,您可千萬別惱,稍後家宴上,您好歹念一念重華哥哥的好,不為別的,就為著您當年十月懷胎生他一回,也賞他個笑臉罷!」
想著晚些時候的家宴,忠信王妃心裡歡喜是有的,但其餘,不得不更多一重擔心。且不說宴上自己那出了嫁的小姑子怕不是個善茬兒,就是真真正正這一家子裡,還有許多尚未解決的裂痕呢,她最怕的就是好不容易盼到這團圓夜,這位姑母娘娘卻還是不放過自己那位已做了許多讓步的兒子,以此,再出現什麼不好看的場面。
貴太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