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聞館記事 037章 相思白頭(二)
蕭琢點了點頭,眼神中流露出不知是惋惜還是提防的複雜情緒。
我的師父韓征,曾是朝中的一位大臣,在這之前,還曾是睿王府中的幕僚。
他對睿王的效忠,非世間一切詞句所能描述,這麼說吧,在世人眼中,我師父是個品格高尚的人,但是為了睿王殿下,他可以燒殺搶掠,無惡不作,雖然他也會因此而心生罪孽和愧疚,即便後來,與睿王意見分歧,辭官隱居,還是念念不忘那位殿下的安危。
而在師父教導下成長起來的我和師兄,自然而然地,會被人劃歸到睿王那一邊,蕭琢會有此疑慮,並不奇怪。
但我還想爭取一下,再次道:「殿下與王上乃是血脈至親,王上所想,非殿下心境,同理,師父的決定,亦不會是微臣與師兄的選擇。」
蕭琢默默頷首:「本宮明白,顧卿剛來盛京,本宮雖對你不甚熟悉,但對傅天識的為人,卻十分了解,本宮知道,若如此說,顧卿定會告訴本宮,為人君者,用人不疑的道理,但即便如此,本宮還是不想用韓征的徒弟,因為即便僅是徒弟,也是與睿王叔有一絲聯繫的人。」
蕭琢對睿王的態度,倒是令我有些意外,總覺著,是戚如夫人和陸雲殿下害了他們一家,蕭琢即便要恨,也該恨他們兩個,而睿王那邊,頂多是那位睿王世子蕭俶,年幼時不懂得收斂,糾結同宗的子弟仗勢欺人,欺負了蕭琢幾天而已,何以令蕭琢記恨到如此地步?
又聽蕭琢道:「顧卿乃是修行的術士,又是韓征的徒弟,想來應該聽過一個人的名字。」
我看向他,聽他緩緩言道:「在我們盛梁,曾有一位了不起的術士。」
他說著,低下頭,神情似乎黯然下來:「她……也曾是本宮那位景王叔的王妃。」
我面無表情,掩在衣袖下的手卻悄然用力,抓緊了玉笛,又聽他苦笑了一聲:「說起來有些巧合,那個人與顧卿一樣,也姓顧,不過,你們應該不是一家人,二十年前,景王府突遭變故,顧家滿門都死在那場劫難中,連同她……老弱婦孺,無一倖免。」
我依舊跪著,儘量讓自己看起來毫無觸動:「殿下所說,可是景王妃顧青瓷?」
蕭琢微微皺眉,露出些許的不悅,又無奈一笑,垂眸道:「顧卿是術士,在修行界中,算是她的晚輩,連本宮都覺著,言她姓名,是一件失禮的事,顧卿怎可直接稱呼她的名諱?」
聞言,我連忙低下頭請罪。
又聽蕭琢淡淡道:「很奇怪吧,其實很多年前,在本宮的父王母妃薨逝的時候,很多人都說是她做的,但本宮知道不是,她那個人……連看人一眼,都覺著是多餘,什麼皇權地位,奪嫡爭儲,在她眼中,根本不屑一顧,只怕連景王叔都不曾在她心裡占據一絲位置吧。」
「她是在本宮最艱難潦倒的時候,唯一給過本宮善意和溫暖的人,這點,本宮永遠都不會忘記。這些年來,關於景王府的慘案,漸漸已無人再敢提起,如今也被認定為一樁懸案,但你我都知道,景王叔的死,她的死,景王府的滅門慘禍,都與睿王叔脫不了干係,曇兒……本宮記得,小的時候,還曾抱過他呢,他很小也很懂事,直至死時,也才不過四歲而已……」
他的聲音很輕,仿佛生怕驚擾了沉寂在二十年前死去的那些亡靈,我低下頭,道:「那件事,已經過去很久了,還請殿下節哀。」
蕭琢又苦笑一下,釋開心懷,道:「本宮也不知道,今日為何會對你說這些,可能覺著,若曇兒還活著,也該有你那麼大了吧。」
從皇長孫府中出來,我有點難受,心裡仿佛堵著石頭,鈍鈍地生疼,或許受到心境的影響,體內的那些東西也開始有了異動。
我持著玉笛,行走在熙熙攘攘的長街上,在人群中勉強保持著表面的平靜,淡淡地安撫他們:「你們也想念母親麼?」
聲音很小,並沒有人注意到,或許即便落在旁人眼中,也是我自言自語而已:「我也很想,但是不可以哦,不要出來,會被人發現的。」
我沒頭蒼蠅似的亂撞,想最快找一個偏僻的巷子,暫時躲避進去,但是看到街頭正在吆喝叫賣的商販,忽然的,很想喝酒。
走過去,賣酒的小販是個三十幾歲的中年人,個子很矮,一直笑呵呵的,憨態可掬。
「公子,想要買什麼酒?」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