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侯 第一百零六章 夫人看信
命運對一個人的善意,被稱為命好。
命好不好,往往先從出生論。
她生來富貴,年少無憂,在世人眼裡這是命好。
她幼年喪母,少年喪父,上無嫡親長輩,下無嫡親姊妹兄弟,在世人眼裡這是命不好。
看到這裡前半句的時候,李明樓以為說的是自己,有些失神,直到看下一句才回過神。
她是在看武鴉兒寫來的信,信上說的是武鴉兒的母親。
李明樓抬頭向窗外看,窗外有女子們的身影走動以及低低的說笑。
金桔帶著盲眼婦人在樹上系絹花,剪出一條條的白紗紅紗,挽來轉去變成茶花大小,然後系在光禿禿的樹枝上,做一些點綴。
金桔拉著婦人的手做了兩次絹花,盲眼的婦人就手指靈活翻動不用再指點了。
出身富貴,怪不得氣度不凡。
李明樓的視線落在婦人蒙上的雙眼
這個命好又不好的人,又坐擁萬貫家財,就更說不上是命好還是不好了。
自此後她遭遇了各種不幸,又極其幸運的從不幸中逃生。
「因為一些原因,我不便把母親的身世告訴你,但能從不幸中逃生,並不是命運對她的善意,而是她自己的意志,很多人在那種情況下可能覺得死才是最好的選擇。」
那些不幸是什麼,武鴉兒並沒有說,但看到這句話,李明樓眼底還是微微的酸澀,想到了婦人曾對她說過的不要怕,這不要怕撐過的不僅僅是挖眼的不幸。
「接母親到漠北的路雖然遙遠,但我想太平盛世行路總能順利,母親突然失去了消息,我難以預料又措手不及。」
「遭遇亂兵,母親就是再有意志也活不了了,你的出現是母親的幸運,也是我的幸運。」
「民眾傳說你是仙人,那時候從天而降的你,的確是仙人。」
李明樓眼底酸澀還未散去,又忍不住笑了。
元吉站在樹下從窗口看過來,微微皺眉:「這次的信又寫了什麼?」
金桔將絹花遞給小童們,道:「肯定是夸夫人好看呢,只要他沒」
瞎字差點脫口而出,看到旁邊坐著的婦人忙咽回去。
婦人就算眼盲,也知道小姐好看呢。
罪過罪過,金桔將手放在婦人的肩頭,捶捶捏捏:「夫人,累不累?渴不渴?餓不餓?要不要吃點心?」
明明說著話突然就跑到別的地方去了,元吉也習慣了,再次看窗內,李明樓已經不看信了,但還沒有離開桌前,手托著腮在思索,或者,出神
「小姐,武鴉兒說什麼?」元吉走進去問。
李明樓這次沒有說沒什麼,將信遞過來:「他說了他母親的一些事。」
元吉接過看了一遍,神情驚訝:「這個武鴉兒」
原來出身大富之家,怪不得婦人瘋瘋傻傻痴痴呆呆中透出舉止做派不凡。
「他們遭遇變故是很久以前的事。」元吉看著信推測,「這婦人出身富貴失去父母庇護,必然是孤女坐擁家財引來禍患。」
「有點像我和明玉。」李明樓感嘆道。
元吉道:「小姐,這種事遍地都是。」
上至皇家貴族下至平民百姓,大到繁華州城小到鄉村僻野,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爭搶覬覦,就有欺壓弱小,李明樓點點頭,人性如此,在所難免,丟開了悵然。
「他什麼都沒有說,天下太大,也猜不出他們的來歷。」元吉看著信皺眉。
天下姓武的多了。
李明樓道:「宋州商丘。」
元吉有些沒反應過來,想了想才想起來,宋州是有一個武氏大族,為春秋宋武公一脈,延綿一千多年,家大業大當地望族。
但天下不是只有這一個武氏大族,小姐為什麼直接提到它?
因為上一世,武鴉兒就是認祖歸宗到商丘武氏,李明樓想,無風不起浪吧,天下那麼多武氏,為什麼選了它?
「我猜的。」她說道,
元吉笑了:「也有可能,也不一定,而且武鴉兒的武說不定是假的。」
武鴉兒是什麼人,對他們來說不重要也無所謂。
那倒是,就像她是什麼人,對武鴉兒來說也不重要一樣,李明樓抿嘴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