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窈不相思 第357章 惹是生非
安置難民並非易事,卻好在,雨停了、水止了,活人尚且還有一口生氣吊著,一切便不至於徹底沒了生路。
其實,倘若較真些,沈要嚴格來說絕非一個稱職的軍長,他一來視人命為草芥,二來視工作為敷衍,總之,是一個極其不負責任之人。
偏他唯獨一點很好,便是他的脾氣與臉,都十分糟糕。
那麼爛的臭脾氣,那麼陰森的一張冷臉。
饒是在軍中摸爬滾打數年有餘的兵子,一個個的,天不怕地不怕,誰知,每每一見他來,竟紛紛覺得後背發寒,以至於許多偷奸耍滑的慣犯,便不敢在他眼皮子底下使招數了,遂紛紛埋頭做事,不敢聲張、更不敢雷池。
如此這般,無人擅離職守,亦無人結黨營私,難民營便很是意外的建得飛快,幾乎一眨眼的功夫,老弱婦孺便都吃上了米糧。
於是,政績來了,報紙新聞的採訪便接踵而至了。
是日,沈要照例來城北巡查,只不過,說是巡查,其實只是出來見見光、露露臉罷了,他才懶得體恤什麼民情,畢竟,以前也從未有人體恤過他。
他自覺這很公平。
又不是每條狗天生就養在有尖頂的屋檐下。
然,他正想著,旁的夏一傑卻忽然開口道:「今天公報的記者要來難民營拍照片,也許還要問問搶險的經過,恐怕需要你出面。」
沈要面無表情的啊了一聲。
「你代替我去。」
「軍長是你不是我。」
「對。軍長是我不是你。」
沈要一面說著,一面又漫不經心的挽了挽韁繩——最近城北難行,幾條泥巴路都被皮卡車壓壞了,萬不得已,他便只好騎馬,就伴著那馬蹄聲說道,「所以我讓你代替我去。」
夏一傑簡直無言以對。
誰知,他二人正一前一後的入了城北,不過才走出三五米去,便瞧見路邊竟有人在大吵大鬧,原是幾個滿臉兇相的漢子,瘦,嘴巴很不乾淨,又手腳並用的連連推搡著幾個守營的衛兵,只看那副德行,便知這幾人定不會是什麼好相與的老實人。
「老子讓你們拿酒來!你們這些丘八倒是吃飽穿暖了,那我們這些災民呢,天天就吃白米饅頭,嘴巴都要淡出個鳥來了!」
話畢,其中一個眼白蠟黃的廝便撲上了那衛兵的身去,卻被橫在兩人之間的步槍一檔,當即就往地上坐,竟是連稀泥髒水也不怕的,扯起嗓子便嚎啕起來。
「天殺的,造孽啊!丘八要殺良民了!這丘八拿槍刺我的腿,我站不起來了!這天下哪裡還有王法啊!快讓公報的人把我拍下來登報紙!老子死也不能死得窩囊!」
夏一傑微微皺眉。
「看來是無故鬧事的。我去處理。」
然,他話音方落,沈要卻一瞬抬手止住他道:「不用。」
說罷,便狠狠一甩馬鞭,只管流星颯沓的衝上了前去。
一直以來,沈要騎的都是那匹凶神惡煞的高頭黑馬。
只不過,這黑馬的脾氣一向很差,簡直就同沈要一模一樣,若非有人馴著,幾乎是見人就踩,生死勿論,並且一旦跑起來了,便如一陣陰風似的,剎也剎不住。
果然,那黑馬一聲嘶鳴,左右衛兵便立刻退避三舍。
「是沈軍長來巡查了——四處都快讓開些,再往後退退,注意安全,小心別被馬驚了!」
那躺到在地的無賴頓時聞風而動。
「我呸!老子只聽過馬被人驚,可從來沒聽說過人被馬驚的!我還就不信了,哪怕今日來的是大帥,他也不能騎馬踩、踩死……」
他話只說到一半。
因著沈要,根本就沒有勒馬的意思。
詩里一向都愛寫春風得意馬蹄疾,唯獨他一個,是鐵馬金戈入夢來。
那當真是鐵馬,鐵蹄踏雨,腥風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