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晉靜靜地看著坐在雪裝院雕木椅上的柴雲曦。青山客棧每個雅院都獨具特色，像是綠玉院的竹，飲香院的石，雪裝院，便是木。這裡的椅子，是以粗壯的樹幹挖制雕刻而成，古樸天然，透著山野的質樸，雷晉是極喜歡的。柴雲曦粉雕玉琢的一團，坐在上邊卻覺得，有些違和。

    她素愛晶瑩剔透、雪白的東西，便如這雕木椅上的雪綢坐墊，乃是內務府專工刺繡的宮女為她特製而成。雪綢細膩柔軟光滑，邊緣同色暗繡百花紋，這樣一個墊子，需一個宮女繡上十日。柴雲曦只用兩三次，便要換新的，因墊子沾染了灰塵便會失了雪白，公主不再喜歡。

    雷晉靜靜看著，忽然覺得自己被她所喜愛，或許便是因為愛穿月白衫，讓她覺得乾淨吧……

    柴雲曦被雷晉看得慌亂又激動，他從來沒這樣看過她。柴雲曦也大膽地抬眼看著他，擺出自己最美的笑，忽地又覺得不自信，不由自主地用手理了理耳邊的青絲，偷偷從茶杯中看了看自己的倒影，忽覺得不夠漂亮。

    柴雲曦懊惱，早知今天他會這樣看自己，該穿淺綠夏衫的，藍怡愛穿淺綠色，雷晉見她時笑得多，定也是喜歡淺綠色的。

    看她嘟起唇，雷晉才回過神來，微微一笑，輕聲問道，「公主何日啟程？」

    柴雲曦被他的笑的暈暈的，敏感地察覺到他今日待自己的態度，與往常不同，這種不同讓她興奮，讓她覺得有希望，眼底不禁染了快活，小臉也著光，歡快回道，「後日啟程，雷晉，這裡真有趣，對不對？我都捨不得走了。」

    雷晉微笑，第一次有了同她聊一聊的想法，「公主覺得，這裡如何有趣？」

    柴雲曦驚訝地瞪大眼睛，靈動地大眼飛快地轉動著，歡快回道，「嗯，純然質樸，賓至如歸？」

    雷晉心底不免有些失望，臉上依舊掛著淺笑，坐在柴雲曦對面的雕木椅上，「純然質樸麼？」

    柴雲曦敏感地覺察到自己的回答讓雷晉不開心，可她又不知錯在哪裡。自小到大，都是被人奉承著她，看她臉色、哄她開心的，她很著急，不知道該怎樣才能讓雷晉開心。一著急，公主的氣勢便端了起來，身子坐直，下顎微抬，眼神微轉，慢慢問道，「不是麼？」

    問完了，她又覺得不好，眼中泛起水光，嘟起小臉，復又問道，「雷晉，你不是喜歡這樣的麼？」

    雷晉心中，忽然泛起一點憐惜。便如藍怡所說，柴雲曦，很在意他的感受，若非真的喜歡他，以她的身份，不該如此小心翼翼。自己應試著放下「她是公主」這個先入為主的偏見，把她當做可以聊天的朋友，看一看，是否會有不同。

    「是你覺得，如何？」聲音里，多了絲耐心。

    柴雲曦便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這裡，不好。」

    雷晉輕笑，「怎麼個不好？」

    柴雲曦心一橫，把自己的真是想法說了出來，「好髒。比如他們喝的水，是自花溪里打的，洗衣服也在花溪里，沐浴也在花溪里，好髒；村里人愛吃的那家燻肉鋪子，肉便擺在街邊，路上的灰塵鋪上去，蒼蠅落上去，他們也時若不見；還有，村裡的羊和牛，都不洗澡，靠近了便有股怪味，聞著便不舒服……」

    柴雲曦一股腦地說了十幾種自己看不慣的髒亂，然後小心翼翼地看著雷晉，解釋道，「我便是這樣覺得，實在看不出，哪裡好，讓你留戀不去。須知病從口入，如此髒亂，豈有不病之理，這應是民之疾苦的『疾』之源！」

    雷晉笑了，原來她看到的山村是這樣的，「村里人用水，多取自花溪，但你也該看到了，他們在上游取水做飯，下游洗衣沐浴的，沒有很髒。」

    柴雲曦見雷晉沒有不耐煩，而是肯跟他談論這些，心情不免雀躍，恢復了活潑機靈，反問道，「可是，上游不還有其他村子麼，這村人喝的，是上村人的沐浴洗腳水，怎會不髒？」

    雷晉微愣，忽然哈哈大笑，「你所言不錯，卻是如此。依你之見，該當如何？」

    柴雲曦眼裡閃著快活，掰著白嫩的手指道，「先，飲水可鑿井，或去取山中泉水；那燻肉鋪子，該把肉放進屋裡，或者罩上罩子；養牛羊雞鴨的，不要養在院子裡，要但置一處圈養……」

    雷晉認真聽著，緩緩點頭，眼中帶了幾分讚許，柴雲曦的想法雖透著天真，卻也不失可取之處，便道，「你這些想法，大都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