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宗明神情一滯，又嘆了一口氣，「當時你跟淶瞞著我胡鬧，居然跟慕靜柔做這種交易！等我發現她的身份，想阻止的時候，已經晚了。」

    他心裡很清楚陸時衍有多麼想找到自己的親生父母，後來他並不知道陸時衍跟慕靜柔回了陸家。

    直到女兒撒謊他找到自己的親人，回鄉下去了，他才發現蹊蹺。

    只可惜那個時候，慕靜柔已經將陸時衍秘密送出國去訓練他改造他。

    木已成舟，姜宗明只能等著陸時衍歸來。

    後來，他甚至故意以身犯險，單槍匹馬回姜家找姜宗義討法。

    其實，他算準了姜宗義不會放過機會，肯定會扣下他來威脅姜淶。

    而姜淶當時孤獨無援，唯一能求助的人就是陸時衍。

    就這樣，陸時衍留在了陸家，姜淶留在了他身邊。

    這一切，看似人為，卻又好像是命中注定。

    姜宗明信佛，他覺得一切自有定數。

    因此，在陸時衍回到陸家後，他竟然有種養了這麼多年的兒子，如今終於可以物歸原主的感覺。

    當初被陸時衍從姜家救出來之後，在車站他原本是想將這件事告訴他的，只不過中途被女兒給打斷了。

    再後來，瑣事太多，他漸漸地就把這件事給忘了。

    直到今晚，陸時衍親自上門來詢問，他才將當年發生過的事了一遍。

    陸時衍在他完話後，沒有立刻出聲，只是靜靜地垂眸凝視著面前的酒碗。

    昏暗的光線下，他依稀可以從灑碗裡看到自己的倒影。

    這張臉明明還是他的，卻又不像是他了。

    為了能夠在陸家立足，為了遵守與慕婉慈簽定的合同，他把自己變成了陌生的樣子。

    他原本這麼做，只是希望能夠幫到姜淶。

    可是現在，當發現陸家就是他的家，陸家那些對他處處防備的人就是他的親人，他忽然覺得很諷刺。

    薄唇一挑，帶起一道嘲弄又倨傲的弧度，「父親，你，人為什麼要活著？既然活著，為什麼要活得那麼累？」

    他突然就迷茫了，不知道自己現在所做的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麼！

    甚至，他不知道自己是誰，那個在顧止汀醫院裡躺著的又是誰！

    大腦很亂，前所未有的亂！

    他不想思考任何問題，可是只要一閉上眼睛，腦子裡就有各種聲音在迴響，吵得他快要崩潰了。

    「元寶，沒有及時告訴你身世，是我的不是，在這裡我向你道歉。」姜宗明也沒有料到事情會發展到如此地步，到這裡，頓了頓，又接著道，「你現在有什麼難處可以跟我，不管發生什麼事，我跟淶永遠都是你的家人。」

    今晚從姜宗明這邊得到的信息量太大，陸時衍覺得有些承受不住。

    他兩手撐著木桌，慢慢從凳子上站了起來，「父親，我有累了，今晚先回去，改天再過來看您。」

    姜宗明知道關於他的身世，關於慕婉慈，他還需要時間去消化和接受，便也沒有挽留，「你喝了酒，就不要自己開車了。早回去睡一覺，等醒來你就會發現，太陽照舊會升起，天也塌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