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一切都好好的！好好的！突然我就變成了那個該死的李淵的兒子！皇帝陛下的兒子！我都懵了你知道不，阿月！之前那二十多年，我他嗎都白過了，白活了！我過的每一天，我做過的每一件事原來都在人家的眼皮子底下！」

    嘟嘟猛得站了起來，身體顫抖著，低聲嘶吼著，「你不要再折磨我了！阿月……」

    他深吸了一口氣，「我想不明白……當時我身邊連一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我想過要逃！什麼狗屁太子！和我有個毛的關係！我甚至苦逼的想就這麼一刀抹了脖子拉倒！」

    他頹然的又倒在了沙發里，「可……」

    回想著當時太和大殿中的場景，嘟嘟無聲的嘆了口氣，「那傢伙太厲害……我要不答應……他……他就要砍了你們的腦袋……」

    嘟嘟用手肘著腦袋，此刻他的腦袋裡嗡嗡得生疼，「阿月……」嘟嘟的聲音里充滿了無助與悲苦，他的聲音小了下去，「我太累了……這麼活著確實太累了……」

    長時間的無聲。

    似乎過去了很久。

    阿月就這麼一動不動坐著，瞧著自己對面的嘟嘟。

    悄然的，阿月輕聲說道，「太累了……憑什麼你就要活得比別人輕鬆？」

    嘟嘟愣了……

    似乎從阿月的話語中意識到些什麼，嘟嘟抬起了頭。

    「就憑你本來就不該是太子殿下？還是憑你本來就是太子殿下？」

    「就憑你依然是你，還是憑你已經不是你……你就可以活得輕鬆寫意？」

    「……」嘟嘟打量著阿月，似乎眼前這個阿月已經和過去有了很大的不同。嘟嘟此刻不曉得，是他不再是自己，還是眼前的阿月已經不再是以前的那個阿月……

    「你不明白的……阿月……你不知道我都經歷過些什麼……」

    「我不明白……我為什麼要明白？我只知道我有個朋友叫做嘟嘟……在我認識他之前，他做過什麼我不會過問……在我認識他之後，他要做什麼我也不會介意……而我，願意為他做任何事……甚至死，甚至被人砍掉腦袋。」阿月的語氣中沒有絲毫的遲疑。對此，從他認識嘟嘟的那一天起，他本來就從未遲疑過。

    「阿月……」

    「但我認識的嘟嘟，不是一個懦夫，也不是一個不成熟的孩子。天塌下來，他只會笑笑……我知道他會替我頂著……如果他也頂不住，我願意和他一起去死……就這麼簡單，不是麼？」

    嘟嘟想說些什麼。

    阿月沖他擺了擺手，「如果你是他，那麼你是我的兄弟，你不會阻攔我去做我應該做的事……我會做的很好，因為我知道，不論有多苦，我至少還有你……」

    「如果你不是他……太子殿下，對不起，我想我此刻必須要回去了……」

    一時間，嘟嘟腦子裡因為阿月的話語還有些凌亂。他點點頭，隨後問道，「回去哪裡？」

    「我的連隊。」

    「你的連隊……阿月，這次我來是想你能在我身邊……我這裡真的很需要你……有太多事兒，我一個人……」嘟嘟有些說不下去了。

    他不知道為什麼，之前所有的一切咬咬牙也就挺過來了。可今天，此刻，見到阿月……他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竟然是如此的孤獨，甚至有幾分無助。仿佛這種感覺其實一直就壓抑在他心底的深處……他平時不論再怎樣，都不曾揭開過這種此刻令他無比惱火的虛弱……

    他有些不願意承認，甚至有些對自己不恥……他竟然從未意識到原來阿月對他是如此的重要。

    ……

    阿月來到他身側，坐在他的身旁，那份輕盈好似他根本沒有重量。

    掏出一包煙，是薩督卡部隊標準配發的軍需煙，根本沒有標示和牌子。

    遞給嘟嘟一根，阿月難得的看著他，用調侃的語氣輕聲說道，「還抽的慣麼？」

    嘟嘟的眼睛亮了。

    這一刻，那個始終在他腦海中的阿月似乎又回來了！

    「嗯！說啥呢……只要是你給的，就算是一根棍兒，我也給你抽出花兒來！」

    阿月被他這句話逗樂了。

    抿著嘴笑著，在嘟嘟眼裡，是那麼的好看。

    「你什麼時候也抽上了？」嘟嘟好奇的問道。

    蒸騰的煙霧，自阿月修長的指尖悠然飄起……阿月熟練的輕呼出一口煙氣。

    「……以前，你身上總有這種味道……開始覺得嗆……」看了嘟嘟一眼，「你不在身邊，卻又覺得好聞……沒事兒點上一根，慢慢的也就抽上了……」

    那飄然至耳際的，阿月的聲音，卻讓嘟嘟心裡一顫。

    「嘟嘟……」

    「嗯！」

    阿月搖了搖頭，「我和我的連隊，不能到你這兒來的。」

    嘟嘟點點頭，卻還是問道，「為啥？手續不是問題，我都跟肅親王說好了的。」

    阿月笑了笑，「五金工具，不能成為太子侍衛。」絲毫沒有斬釘截鐵的意味，阿月這句話的語氣卻顯得容不得半點商量。

    看到嘟嘟想說些什麼，阿月夾著菸捲的手抬了抬，止住了嘟嘟的話語。

    「還記得咱們的三寸釘軍士長麼？」

    嘟嘟點點頭。

    這個個頭不高，總愛用那種標誌性饒有興致的眼神看著你的軍士長……開始，如果有機會，你甚至恨不得能用手活活掐死他……當然如果你有本事這麼做的話……但後來，直至現在，令嘟嘟決計當初不會想到的是，這個矮個子軍士長，將會是他一生也無法抹去的深沉的記憶。

    三寸釘軍士長，雖然是薩督卡。但是他對自己麾下戰士的愛，是發自內心深處，絲毫不加掩飾的。

    「還有海部俊臣少將……還有五金工具軍團那些你我或許根本叫不上名字的兄弟們……他們都在看著我呢……」阿月深深的吸了一口煙。

    「五金工具，必須存在下去。五金工具的軍魂，還遠遠沒有根植在戰士心裡，現在僅僅是這個名字的名氣在支撐著。」

    「嗯，我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