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潛的眼裡，客廳中央原本的大洞，現在被骷髏頭和碎骨填滿，並且如波濤般涌動著。一隻只蒼白乾枯的手臂，從人骨形成的波浪中探了出來，抓繞著，揮舞著，像是想抓住什麼將之拖入這骷髏之海，又像是想掙扎著從下面爬上來。

    高潛聽到隱約的成千上萬的悽慘哀嚎，但仔細去聽時，又似乎只是窗外的風聲。

    這是什麼鬼東西？陰間地府里的東西爬出來了嗎？還有小狗這是抽什麼風？坐在餐桌上擺譜呢？外面大火熊熊，你要是這麼本事，能不能做點有用的？比如去把火滅了？

    高潛的腳下出現他自己的地板，像是在骷髏海之上搭了一座離地一米的橋樑，他快走到餐桌前，居高臨下地捏了小狗的後頸將之提了起來。雖然無間界裡的小狗比原來胖了，但是它在高潛眼裡仍然是條小奶狗。

    「喂，你知道外面的大火怎麼回事吧？」高潛將小狗拎到自己的眼前，「你搞出這麼陰森的東西來，到底做什麼用？」

    之前神情莊重，宛如神像的小狗瞬間破功，呲牙咧嘴，張牙舞爪地掙紮起來。高潛伸長了胳膊，將之遠遠地拎開：「林茜說你挺厲害的，你怎麼不去滅了外面的大火？」

    小狗呼哧地喘著粗氣，森白的利齒上滴著口水，它狠狠地盯著高潛，卻是垂下四肢，不再掙扎了。

    「不行？」高潛搖了搖頭，將之隨手扔進了骷髏海。

    小狗在那堆人骨的波濤上打了個滾，站了起來。周圍的那些揮舞的手臂退開了一些，像是小狗身上有什麼東西讓它們畏懼。

    小狗狠狠地將腳下的一個人類頭骨踢開，身體隨著波濤上下起伏，陰陰地瞪著高潛。

    高潛無視了磨牙的小狗，皺眉沉思，片刻後，他有了決定：「既然滅不了這怪火，這個地方就不能待了，收拾收拾，咱們離開。」

    高潛回到人間界，徑直走到書櫃前，拉開下面的櫃門，將裡面的一個破舊的帆布背包取了出來。裡面除了當初從地鐵上得到的清道夫的「裝備」外，還有他後來得到的夜鴉酒吧的黑金卡，召喚過貞德的護身符，當然還有那幾張招募證。

    他起身，忽又想起什麼，轉身翻了翻柜子底，找出一個老舊的木頭盒子來。他打開盒子看了看，裡面裝著彈珠，徽章，卡片，糖紙一類的小玩意，他懷念地笑了笑，將之也塞進了背包。

    還有什麼要收拾的？他環視了一下公寓，發現這地方他住了兩年，但是真要在緊急情況下決定帶走什麼，還真沒什麼可留戀的。

    曾經他最寶貝的電腦，如今看來也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東西，最重要的東西都手寫在筆記本上，而那幾個筆記本他已經給了尚可。

    他將破舊的帆布背包雙肩背好，回身看到小狗拖著電腦包站在他身後，他笑了一下，將小狗裝進電腦包，也將之背了起來。

    最後他得收拾最重要的東西。

    他進了臥室，用棉被將林茜嚴嚴實實地裹好，扛了起來。

    「好吧，現在，我們離開。」

    高潛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在臨走前，他特意留意了一下隔壁，沒有聽到任何動靜，顯然李思並不在家。他不再有任何猶豫，快步離開了公寓樓。

    高潛扛著林茜，在小區里一路小跑。若是此刻的他讓人看到，一定會以為這背著大包小包的賊，不但偷財物，而且還偷人。

    好在大半夜的，小區里也沒有什麼人。而小區裡的監控攝像頭，早就被李思全部毀了，他也不必擔心留下什麼證據。

    一直跑到距離公寓樓上百米的小區健身步道上，高潛才停了下來，他四下一掃，確信附近無人，才進入了無間界。

    熱浪猛地涌了上來，像是驟然跳入了桑拿浴房。

    高潛心驚地看著身後，包裹著烈焰的公寓樓，像一個巨大的篝火佇立在那裡。不知道這樣燒下去會發生什麼，又會對人間界裡的公寓樓有怎樣的影響？樓里的其他人呢，又會怎麼樣？

    小狗早就從電腦包里跳了出來，它在無間界裡胖得像條京巴，電腦包根本裝不下。它站在高潛腳邊，冷冷地對著大火齜了齜牙。

    高潛扛著林茜，盯著那大火，緩緩後退。

    他管不了那麼多。他在心裡告訴自己。他也不過是個普通人而已，就算有些許能力，但是和眼前這彭拜的力量比起來，他根本就不算什麼。甚至腳邊的小胖狗都比他有用得多。

    高潛逼著自己轉身，他狂奔了起來。小狗毫不猶豫地跟著飛跑。

    但是就在這時，地面突然顫動起來，高潛驚異地回頭，他不能置信地停住了腳步。

    遠處的巨大「篝火」竟然改變了形狀，他看到那「篝火」上伸出了兩條長長的火焰，像是兩隻手臂，然後是巨大的頭顱，接著，「篝火」晃動了幾下，分出一條腿邁了出來，接著是另一條......

    高潛的嘴張得可以塞下一個雞蛋。

    現在一個六層樓高的火巨人站在小區的綠地上。它的身體像是燃燒的火紅岩石和岩漿的聚合體。它的頭顱如同一個冒著岩漿的火山口，不停地有熾熱的岩漿從它的頭頂噴濺出來。它的五官像是岩石在不停地融化又凝結，當兩個亮白色的大洞朝向高潛時，他意識到那是它的眼睛。

    它發現了他。

    火巨人在原地晃動著身體，轉過身來，地面劇烈地顫動著，如同發生了小型地震。小區的健身區離火巨人最近，這時那些健身器材已經化成了一堆鐵水。

    而曾經裹著火焰的公寓樓，看上去除了焦黑了一些，倒是和先前沒有太大的區別，高潛終於明白那是小狗搞出來的那堆陰森的東西的功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