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風月 第一千一百零五章 反擊
一個時辰之內,黠戛斯兵馬猶如不要命似的猛攻不止,就連磨延啜也認為,毗伽頓是打算不惜代價奪取這座漠北第一堅城。可他萬萬沒想到,只是頃刻之間,原本還猛攻不休的黠戛斯兵馬突然如同潮水一般退了下來,就在他又驚又怒的目光下一隊一隊上馬撤退。他甚至來不及派個信使去詢問到底怎麼回事,看到的只有那驟然遠去的煙塵,以及己方只剩下不足三千人的攻城孤軍
「俟斤,我們該怎麼辦?」
即便在當初敗北於郭子儀李光弼僕固懷恩的聯軍之下時,磨延啜都不曾感受到那樣的刺骨寒意,但此時此刻被毗伽頓這樣冷酷地拋棄,他卻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噤。此前城頭出現那批一直雪藏的生力軍,而且四面八方齊齊高喊是援軍已從地道入城時,他並不相信,毗伽頓這樣隱忍多年算計了兄長的雄主,就更加不應該相信這種鬼話了。可毗伽頓卻在狂攻一個時辰後突然撤退,他卻不得不思索對方沒有告訴他的消息。
因此,他幾乎沒有太多的猶豫便沉聲喝道:「我們也撤」
「俟斤,可我們在這幾天的攻城之下,已經至少戰死了兩千餘人」
兩千多個戰士戰死,不少於這樣人數的戰士負傷,如果是換成從前的回紇征戰,這並不是不可承受的代價。可現如今回紇已經不再是從前雄霸一方的漠北雄部了,磨延啜甚至不得不依附黠戛斯而生存,自己苦苦保存下來的五千餘人,便是他僅存的實力。他付出了這樣大的代價,一切都是為了能夠讓大唐在漠北的霸權徹底覆滅。而在如今仿佛只差一步就能進入安北牙帳城的時候,突然撤軍,怎不教下頭將卒失望憤怒?
「毗伽頓已經撤了,倘若他們不是察覺到了什麼,怎麼會輕易撤軍?單憑這僅剩的三千多人,怎麼攻城?」
在磨延啜嚴厲而又痛心的質問下,儘管心不甘情不願,回紇兵馬不得不重新整編後徐徐後退。而在望著那高聳的城牆時,磨延啜除了苦澀和不甘之外,心裡對於杜士儀的動向不禁有了另一種猜測。可這樣的猜測還只是在腦海中隱隱浮現,正在整軍撤退的他便不得不面對令他驚駭欲絕的一幕。就在連續數日的攻城,而且今天又遭受了格外猛攻之後,安北牙帳城一直緊閉的城門竟是打開了,而隨之傳來的,是一陣沉悶的馬蹄聲
那分明是從瓮城之中便已經開始奔馳加速,而後呼嘯衝出城來的一支軍隊在連日苦戰之下,除卻城頭上那支生力軍之外,城中怎麼還會有這樣的兵馬,怎可能還有這樣的兵馬留到現在方才放出來?
直到這個時刻,磨延啜方才真正領悟到毗伽頓的險惡用心。這位黠戛斯之主不但隱瞞了他很重要的消息,而且還通過先撤走,將城內守軍可能採取的銜尾攻擊危險完全拋給了他
不等磨延啜下令,此起彼伏的迎戰之聲便在回紇兵馬中響了起來,一時間,有人撥馬回頭,有人示威似的揮舞著兵器,更有人嚷嚷著趁這個機會殺回安北牙帳城這一刻,除了跟隨磨延啜多年的親兵之外,他赫然發現自己這最後三千餘兵馬竟已經失去了控制
面色慘白的磨延啜無法置信這樣的事實,左右最忠心於他的幾個老親兵卻不禁嘆了一口氣。
自從吐迷突被磨延啜設計,又因為杜士儀的離間之計被骨力裴羅放棄,最終死在磨延啜手上,而且其嫡系親信全都被磨延啜殘酷清洗之後,回紇內部一直有一種不滿的聲音。有人不滿磨延啜逼得骨力裴羅不得不北上長安,最終連屍骨都沒有回到故鄉安葬,有人不滿磨延啜大敗於安北大都護府的兵馬之下,更有人不滿磨延啜託庇於黠戛斯,由是令回紇軍民寄人籬下總而言之,這一切的怨恨和憤怒,終於在這個絕對不該爆發的時刻完全爆發了
見磨延啜已經喪失了所有的思考和行動能力,忠心耿耿的親兵們終究沒有拋棄自己侍奉很多年的主人,上百騎人奮力保護著磨延啜,在亂軍之中突出了一條路,徑直往東邊撤去。而因為對磨延啜完全失望,兩千餘回紇兵馬僅僅憑著一腔血氣之勇向城中兵馬迎上前去,因為驟然變向,陣型亂糟糟的,只在城中殺出來的守軍一次衝擊之下,就已經再也不成隊形。
數日的攻城絞肉戰,完全是一場步兵的較量,城內從來不曾有騎兵出城突擊,黠戛斯和回紇的聯軍也不曾有過騎兵對戰的機會,而在如今這種時候驟然碰撞,戰況赫然一邊倒。龍泉的五百牙兵連日以來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