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風月 第八百九十三章 國之柱石,一方父母_頁2
好好問問,看看他是否真有三頭六臂,能讓大帥如此嘉賞」
「還有一件事,讓少伯來說吧。」杜士儀陡然想到王昌齡稟報的那一節,便對他微微頷首。
「我這次跟著大帥回京城,以朔方節度掌書記的身份去參加了不少文會,但只見長安以文采出名的文人士子,如今無不鬱悶蹉跎,就連大帥之友人李太白亦然。當年他和孟浩然王季凌制科高第,聲名卓著,可幾年過去,仍不過備位文學侍從而已,而孟浩然王季凌都已經因故辭官歸故里。而如他們一樣鬱郁不得志的才子,更是比比皆是。」王昌齡說到這裡,惋惜之色溢於言表,但隨即又自嘲地一笑。
「我也知道,所謂才子,有的是恃才傲物不通人情世故的人,也有的是不知民生疾苦自以為是之輩。可其中不少人,都是有真才實學,憂國憂民卻不得其門而入的。如今朝中政事堂的二位相國,李相國早就曾經被人譏刺為不學無術,而牛相國亦是出身小吏,用人自有偏向,可奸猾之人有鑽營之路,才俊士子卻無上進之門,長此以往,實在不是好兆頭鮮于仲通見我時也私下表露,他在朝受人排擠。」
說到朝中之事,儘管李儉和李林甫都算是宗室子弟,可卻不存在什麼交情。他素來禮敬文官,尤其是文名卓著的才俊,聽到王昌齡這席話不免憤懣地抱怨了幾句。而張興則是開口說道:「少伯此言,大帥是不是有什麼想法?」
「朝中這種格局,各位可曾想過能維持多久?」見眾人相顧疑惑,來聖嚴甚至謹慎地提到,從前的宰相至多不過秉政四年,源乾曜之所以能夠兩度拜相,而且在相位將近十年,還是因為大多時候都不爭,杜士儀便意味深長地說道,「從前陛下不喜宰相擅權,可如今,陛下卻希望宰相不要動輒用繁雜的政務去攪擾他。只要能夠把政務人事都收拾得井井有條,那就足夠了。李相國此前告病多日,陛下賜藥兩回,卻分毫不提罷相,這就很明顯了。」
王昌齡路上對杜士儀提起他此次進京所見所聞時,杜士儀只是沉默不語,此刻聽到這話,他不禁駭然問道:「大帥的意思是……」
「各位最好有個心理準備,也許李林甫在相位的時間,遠比各位想像的要長得多。」
把李林甫完全拉下馬是否有可能,是否有好處,這是杜士儀從轉任朔方之後,就開始思考的問題。而他此次回長安,開始思考的另一個問題就是,如果他從現在就想方設法地遏制安祿山,那麼是否能起到效果,是否能夠對自己有好處。從這種角度來看,他很明白,自己是在官場這個大染缸中浸淫太久,變得越來越市儈了。可是,面對李隆基這麼一個好大喜功而又冷酷無情的天子,他不得不用市儈的角度去計算得失
他不是理想主義者,損人不利己,又或者損己而利人的事情,他是決不會去做的更何況他如今已經不是一個人,他有妻兒、知己和師友,還有眾多因為相信他,或奮鬥在塞外草原,或奔走於兩京之間的人。
沒有李林甫,興許就不會有安祿山的崛起和不可一世;沒有安祿山,興許就不會有安史之亂。可是,即便沒有這些,他仍然可以清清楚楚地察覺到,如今的大唐盛世之下,貪腐橫行,盜賊不斷,黎民逃散……早已處處隱憂,千瘡百孔了
當杜士儀見完文武,回房沐浴更衣之後,疲憊欲死地躺在長榻上,對身邊的王容提及此次進京種種,以及玉奴的近況,自己的各種擔憂和彷徨時,他就只覺得妻子的手按在了自己的雙側太陽穴上,輕輕地揉按著。
「我早就說過,杜郎何去,妾身何從。」
王容突然停下手,隨即摩挲著杜士儀那不復年少時光潔的面龐,輕聲說道:「我知道,你一直歷任各方,每次回朝都想辦法騰挪出來,還不是為了那裡掣肘太多,施展不開手腳?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縱使有時候人算不如天算,可只要贏到最後,笑到最後就行了杜郎,你是我們母子的天,也是無數追隨你的人的天,更是朔方子民的父母,既然我們都是你的後盾,你就只能勝,不能敗」
杜士儀輕輕抓住了王容的手,隨即閉上了眼睛:「有你這句話,我自會奮勇向前,不復後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