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伯鯨會稽任上，以敬賢禮士，予民休養生息，除奸去邪、清剔積弊為已任，深受邑中吏民愛戴，他和耿如杞一般，都是一心為民的好官。

    眼下，民不以明為正統，卻以盜賊為明主，到底誰是對的，誰是錯的。

    灶王真有通天之本領，百姓安居樂業，反觀大明之治，張伯鯨從京城來一路上所見所聞，百姓皆是流離失所，天下是朱家的，但不是永遠都是朱家的，反而，天下，永遠是百姓的天下。

    在這兩重的經歷下，張伯鯨心裡萌生出了別樣的心思。

    陳奇瑜面色陰沉，這一點他早有耳聞，準確的來說，所有了解秦中之事的官員都聽過這句話。

    他盯著張伯鯨，似乎已經猜測到了張伯鯨要做什麼事情。

    「怎麼，你是想要勸本官投奔灶王嗎？」

    陳奇瑜從牙縫裡面蹦出來了這句話。

    他身為臣子，就算是眼下，犯了滔天的大罪，回到朝廷等待他的不過是處死或者充軍而已，他也不可能投奔流寇。

    聞言，張伯鯨似乎冷靜了一些，他表情微愣，隨後拱手道了句，「下官不敢。」

    陳奇瑜深深地打量了張伯鯨一眼，「不敢最好，這次兵敗，罪不在你，灶王強大，超乎我等想像，你且起來吧。」

    他沒有想到，火銃兵竟然也不是灶王的對手，灶王一人竟然當得上千軍萬馬。

    準確的來說，誰都想不到事情會如此發展，拱衛京師的神機營在面對灶王的時候竟然是潰敗的下場。

    「說說吧，這次戰鬥的損失。」

    陳奇瑜已經想開了，這件事，他來不行，誰來都不行，他整頓旗鼓，將這裡發生的一切事情完完整整一字不落的告訴皇上，皇上雖然不聽辯解，但是聽到他帶來的消息，或許會選擇重新相信他一次。

    畢竟，崇禎皇帝想要繼續剿匪，要麼加派兵力，要麼就是換人，可是，誰能有他這般經驗呢。

    而他陳奇瑜已經名揚秦中之地，他剿滅了陝西大大小小的流寇，有這麼一個經驗和經歷在。

    「神機營死傷兩百餘人，火器損失一百餘，火炮兩門.」

    說罷這句話。

    張伯鯨就感覺面前的陳大人呼吸粗重了起來，他抬頭看著陳奇瑜，後者已經是嘴巴哆嗦，眼睛不停的眨動。

    「火炮兩門，火器若干，」陳奇瑜深吸一口氣，灶王本就強大，眼下，又得了兩門火炮和若干火器，這灶王豈不是更加難對付了。

    不過思索一番以後，陳奇瑜冷靜了下來，虱子多了不怕咬，灶王本來就厲害，神機營五百把火器，兩門火炮，也難以對付灶王，這就證明了，這點繳獲對於灶王來說根本就不算什麼，灶王或許就不將其看在眼裡。

    「整軍回慶陽，再做打算。」

    眼下也就只能如此了，將這裡的事情完完整整的告訴巡按，那巡按自然會上報朝廷。

    接下來，該如何去做，就看皇上如何打算了。

    只能說一句盡人事聽皇命。

    「便是如此。」

    吳甡聽著陳奇瑜的話，宛如在聽什麼神話故事一樣，什麼一人可抵萬軍，什麼兩百步外取敵人首級。

    「此話當真？」

    吳甡皺著眉頭，灶王雖然強大，但是上一任三邊總督也沒有神化灶王啊。

    陳奇瑜似乎已經料到了吳甡會這樣問，他嘆息一聲，隨後招了招手。

    在吳甡疑惑的目光下，張伯鯨帶著兩人走了上來。

    那兩人穿著兵服，身上染血，一臉頹敗。

    「楊鶴。」

    吳甡臉色變了變，他是知曉楊鶴充軍的，但是並不知道去了哪裡，沒有想到竟然被派出來加入剿滅灶王的軍隊了。

    陳奇瑜嘆息一聲，看著楊鶴，他似乎看到了以後的自己，他說不定日後還沒有楊鶴過得好，「正是，他看的清楚，伱且問他吧。」

    和灶王的那一場戰事，死傷占比最多的就是神機營的兵種，而步兵死傷比並不高，楊鶴和他的兒子都活了下來，不過九族之中卻死了不少的人。

    楊鶴緩緩抬起頭，他面帶頹然的看著吳甡，上次的戰鬥，還不如讓他直接死了，這樣，也沒有必要再面對活著要面對的一切。

    「我等前沖，與灶王一人，相隔不過百米，灶王位於陣前，有一夫當關之勢，前沖不過二十米，聞，驚雷之聲。」

    「不見刀光劍影，卻見袍澤皆慘叫而亡，或是頭碎而卒，或是身崩肢斷，數息之間，死傷數十，十步之內，死傷過百，軍前，依舊灶王一人。」

    楊鶴說著，臉上浮現出一抹恐懼，似乎回憶起了當時的場景，那絕對是楊鶴見到的最可怕的一幕。

    他明白，自己輸的不冤，灶王打敗他，甚至沒有動用這樣的東西。

    而陳奇瑜，這個新上任的三邊總督，能夠將灶王逼到那種程度，已經做得比他更好。

    「我等，皆是潰逃。」

    說罷楊鶴抬起頭，看向陳奇瑜，他的臉上浮現出一抹同情。

    他聽聞過此人，上奏控訴過魏忠賢，但此人已經被調去地方，眼下被人重新提起，應當是遭了奸人陷害。

    這個差事，誰來誰死，誰來都沒用。

    吳甡越聽越是心驚，楊鶴不可能和這些人串通起來欺騙他，這也就意味著，這是真的，灶王真的只憑藉一人就擋住了千軍萬馬。

    而且，聽著楊鶴的話語，再結合陳奇瑜的話，那灶王果真是如同神仙一樣。

    吳甡目光游離，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他是知曉皇上這次讓陳奇瑜剿匪，給了他多大的幫助，神機營都帶上了，面對灶王的時候卻是慘敗。

    那還能夠換誰來呢。

    吳甡知曉，陳奇瑜已經是做的不錯了，他都看在眼裡。

    大大小小的流寇，被陳奇瑜的一招奇招打的，死的死逃的逃。

    他已經是盡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