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浮生錄 第七十一回:指引
莫惟明低頭看著掌心的水晶。手上的肌肉微微用力,水晶發生微小的傾斜。
「唔,是透明的,但裂面會反射出五光十色。」
「應當是紫色吧?」
紫色嗎?莫惟明看了又看。它的主體確實有一種紫色的偏光。但極月君是怎麼看見的?
「是、是吧?」
「紫水晶嗎?紫色屬火。巳月旺火」
「四月?現在不是都快六月了嗎?還是說,按農曆算的?」莫惟明不明所以。
「哎呀,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們取的是十二月令的算法。我看看」
極月君在衣袖下鼓搗著什麼,或許真的在掐指。
「火生土,體生用小凶啊,客人。你不該去往庚金,而是戌土。」
他不太聽得懂這些。可能每個說法都有一個方向,也可能是別的。
「不好意思,我沒太明白。」
「去廟裡看看呢。」
「廟、廟裡?」莫惟明怎麼也想不明白,這裡到底和梧惠有什麼關係,「曜州大大小小的道觀不少,最近的,在宿江北面」
「不。那就是未土了。是佛寺哦。」極月君偏過頭,用腕部扶了一下鏡框。
「佛寺,只在西邊有一座而且在山上,不在城裡。」
「嗯嗯。」
極月君笑吟吟地點頭,莫惟明看不出他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那座山在曜州的西邊,距離他們倒是不遠,畢竟他們本就在西邊的老城區住。只是那座山比較高,是區分曜州與鄰市的天然屏障。在國土的東方,地形基本以平原為主,像這樣的高山很不多見。
「那很遠。」莫惟明說,「我應該現在動身嗎?」
「也不必,小凶罷了。大約只是虛驚一場,不必在意。你回去休整一下,慢吞吞地出發也不是什麼問題。在那裡,可能有我的一位老朋友我能聽到他的鈴聲。」
極月君說的話,與他那悠然的態度,並不能讓莫惟明感覺好受些。他不曾明確地對他說過,自己和梧惠在霏雲軒見到了什麼、經歷了什麼。但極月君那種難以言說的從容,給他一種莫名的、一切盡在掌握的感受。當然,是在極月君自己的掌握中。
「放寬心,先回去睡吧。」
這是極月君說的最後一句話。大概真的是困了,莫惟明鬼使神差地轉過身,朝著回家的方向走了兩步。但他清醒過來,猛扭過頭。他大概還是需要報警。也可能不用?莫惟明開始想起來,庚金,指的可能是與刀槍劍戟相關的武地。那的確是自己原本的目的地沒錯。
但是,等一下,為什麼對這方面的知識會有印象呢好像在很久之前,作為課外消遣的讀物看過。但他沒記住多少,因為比起這些,還是立刻能用上的公式比較有趣。
熙攘的人群中,極月君又仿佛能看到他一樣,朝著他的方向揮揮衣袖,像是告別,也像是讓他放心回去。莫惟明真怕自己會錯了意,也怕這只是自己太困產生的幻覺。但極月君並未在人群中消散,而是繼續吆喝著招呼人們前來算卦,就像每個算命先生都會做的那樣。
莫惟明真的需要休息。這樣的身體一定不足以支撐他去造訪極月君說的地方。他決意明日請假,休息好後直接過去。如此提心弔膽的日子,他已經過了四天,每一分每一秒都渾渾噩噩。他知道自己擔心的不僅是梧惠的安危,更值得在意的,是那種未知的力量。
未知的事物都是值得恐懼的。千年來,萬年來,人們都在與未知抗爭。而這世上,唯有人類這樣的生物,其好奇心能勝於萬物。建立秩序,書寫倫理道德,或協助、或制約這份好奇,以推動對未知的破譯。於是,人類得以走到今日。他的父親如此,他亦如此。
她為什麼會消失?去了哪兒?什麼原理?是誰做的?為什麼?一切幻想的志怪中,那些天馬行空且誇大其詞的故事,有多少是過往曾經真實發生的?六道無常是存在的,他如今見了,認知了,熟識了。還有很多他所未見過的、不曾相信的事,也許終有一日會見到,會相信。這一天很快了,甚至已經發生從梧惠消失的那一刻起。
也或許可以追溯到,從她能「看到」的那一刻起。
再睜眼時,身體上的疲憊已經淡化了些。即便精神意志還是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