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浮生錄 第五百零五回:心口如一
忱星在去見皋月君的路上就與他們走散了,算是故意為之。
那時候阮緗在最前面走著,之後是謝轍、凜天師、寒觴與問螢,她則在隊伍最後。走過駭人的荒原,越過危機四伏的草叢,穿過暗藏玄機的樹林,他們進入了一片漆黑的洞窟。從外面看,它大約是一個完整的山體。
奇怪的是,這麼高的山,按理說在他們還處於平原之時,也該能看到林後的山體,但並沒有——山體是在他們穿過那些詭異的植物時才真正出現的。可能他們被帶著走過了內部的靈脈,亦或是什麼地方施了障眼法。回想起那些植物的姿態,連她也會感到不適。禿一些的像燒焦的扭曲之物,茂密的又像是掛滿了粘液,甚至不一定是綠色。那些花草樹木實在是各有各的姿態,讓人猜不出它們曾經是什麼模樣。除了靈場,是否還有光照、降水、地下水源等要素影響了它們的形態?
另一點,則是進入山體之後。體感上,他們實在是走了很久。忱星大致能感覺到通道一路向下,但不算陡峭。光源只有那兄妹倆的狐火,方向則只需要跟上阮緗。路上有許多岔路,敏銳的她能感覺到不同尋常的氣息。
仔細想想,她忱星可從來沒什麼以天下為己任的大義。歿影閣真有什麼陰謀詭計,拯救蒼生的事交給那群人就夠了。若救不了,多她一個不見得有什麼勝算。但這只是她脫離隊伍的諸多理由之一。最重要的一個,大約是她在路過某個分叉口時有些發現。興許那個天師也感覺到了,但沒有太多好奇,而是以當前的目的為重。
從那裡吹來一股風,帶著微弱的、特殊的氣味。這種氣味有種特殊的、沉澱的法力,並且十分複雜,近似古董店裡特有的時間的氣息。她果斷離了隊,拿著劍朝那裡走去。沒有狐火,她就自己將劍身點亮。
在那之後,仍有許多岔路,她又尋覓了很久。在這裡沒有什麼方向感可言,但根據琉璃劍的感觸,她能察覺到空氣中的異樣。琉璃能夠辟邪祛病、增強靈感、淨化污濁。她也不知這座山的主體有多大,但是她一路摸索,終於來到了一處巨大的空間內部。
這裡不再那麼黑暗,而有許多螢火蟲在盤旋飛舞。在來的路上,她已經看過許多這樣的蟲了。空間內部高不見頂,中央有巨大的立柱,如石如木,材質不明。但它的形狀像是海螺內部的柱,可以從一個縫隙進入,裡面也別有洞天。柱子內部、外部,還有空間的牆壁,都有大小不一但排列規整的凹槽,每一個都被更加深邃的黑暗籠罩。
這些螢火蟲以邪氣為食,她能看出來。這裡貯藏了許多或有神性、或有邪性的東西,靈力充盈而富饒。螢火蟲會吃掉其中的雜質。它們不喜歡她的劍,她在蟲群中揮動劍身,它們就一鬨而散。一方面是以污穢為食的蟲兒自身也有點邪氣,另一方面是劍太純淨了,它在不自覺地淨化著周遭的空氣。
但那些蟲領著她,鑽入柱體的裂隙間,指引她一路上走。於是忱星也來到面具前。
「我可沒有邀請你,」她聽到面具說,「不過既然來了,就幫我個小忙吧。」
「你是鶯月君。」忱星認出她,「你又想做什麼?」
「也不必那麼警覺。現在的我,什麼也做不了。」她的語調好像是有些頹然。「我告訴你吧,在你和他們分開後,他們遇到了***煩——很大的麻煩。也不僅只有他們,可以說是所有人都要遇到麻煩。我知道這裡所有的事情。」
「我憑什麼相信你?」
「我說我什麼都做不了,是因為我魂魄所寄宿的那幅畫,被歿影閣燒毀了——皋月君真是個心狠手辣的女人。也不知是出於何種目的,更無法判斷他們是否故意為之,因為那群妖怪從不過問她的命令。我的魂魄不能走得更遠,因為鬼仙姑的影屏障已然設立。它只允許光明之下的
事物進入影中,而在影里便是兩眼一抹黑,看不到真正的路,便怎麼都無法離開。換句話說,是單行道。我的魂魄也同樣被困在裡面。不過正因如此,我才能看到影障內各個角落發生的事。」
忱星遲疑地問:「也包括謝轍他們,在的地方?」
「可以的。你不知道,邪見之惡使已經誕生了——那便是佘子殊。而你我無能為力。」
「她果然不是人類嗎?」
「說來話長。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