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浮生錄 第一卷·黃泉十二月 第一百六十三回:形禁勢格
唐赫來到這裡的時候,破敗的小屋裡空無一人。
他抓了一把被子,又潮又涼。人去屋空,什麼行李都沒有留下。遙遠的浪聲不絕於耳,不知不覺間掩飾了細小的動靜。當他轉過身的那一刻,門口不知何時多了兩位打過照面的朋友,這讓他不禁皺起了眉。
「你們動作還挺快。」他用兩指別開面前正對著臉的刀,「是隨六道無常來的?這鬼地方可遠得很呢。」
「前輩也不慢。」傾瀾收回了刀,笑道,「看樣子,是歿影閣的人幫了您。」
他說的不錯。唐赫兜里還揣著朽月君交給他的黑瓊扳指。再怎麼說他是個陰陽師,這點知卜方位的把戲不是難事。他從「狗場」來,狩恭鐸大概早就得到消息,直接將他引到算出的位置來,並不過問。反而唐赫自己倒是十分在意,這幾人為何會來到如此偏遠的地方。
而且,從空氣中殘留的氣息判斷,他要殺的人並不在此地。
他徑直走向門口,迎著兩人的面。他們稍微避讓了些,這讓他判斷出二人還預留了些許談判的空間,但是很遺憾,他依然沒有這個打算。
「少一個人。」他說。
「這我們可就不知道了。我們也只是得到命令,在藏瀾海與您好好談談。而且,是最後一次。」唐傾瀾說。
「好好談談?」唐赫微抬起眉,「最後一次?」
無力的威脅。
「我早就說過,不用同他廢話。」
唐懷瀾收緊手臂的軟甲,四排利刺順著指節蔓延,同時,她拽直了一排結實的鐵鏈,擺明是不打算交流的架勢。如此直接倒是順了唐赫的意思。他剛將手放在刀鞘上,唐懷瀾卻突然又來了這麼一句話。
「你若回去,應當能見到弒親的兇手。」
唐赫遲疑了一下——但僅僅是一下。橫刀突然砍上鐵鏈,發出清脆且刺耳的聲響,火花迸濺。這鐵很韌,普通的鏈子怕直接斷了。第二刀被傾瀾的障刀擋下,刀刃發出了奇異的鳴響。第三刀卡在懷瀾的金屬爪刃里,傾瀾配合地抬起刀,從側面砍向對方的腰際。唐赫翻過手臂順勢轉身與障刀的軌跡完美錯開,只是刀鋒與鐵爪間一路摩擦,刺耳的聲音伴隨四射的火星將清晨的靜寧撕得粉碎。
「比起接受邀請,我更樂意主動登門拜訪。」
他們的配合很好,不如說好得驚人。這種默契簡直像是從娘胎裡帶出來的一樣,形如一體。他們在攻與防間切換自如,推算敵方的下一步動作時也能精準地預判出隊友的行動,並無縫做出該怎樣配合的判斷,行雲流水。若說是同一個意識所控制的兩幅身體,這有些不太貼切。可比起一雙筷子,他們更適合用碗與盤來比喻。唐赫試圖拉開其中一人的距離,逐個攻破,卻發現即使兩人被分開,也能獨立交戰,攻勢不減。
這勢必是長期訓練與配合的結果。他們並不是矛與盾,卻同時是矛,同時是盾。在漫長的時間中,除了無數次組隊的配合戰外,一定不乏相互間的切磋交手,拆招破招,一點情面也不同對方講。這的確能讓人大有長進,因為只有自己人才最清楚自己人的弱點。
他們訓練多久了?五年?十年?十五年?若唐鴒還活著,自己也一定能與她有著說不出的、自然而然的默契。
這兩人很強——他這次充分領悟到了。只是還不夠強,還有讓他走神去亂想的餘地。
「原來您是拉不下面子。」
唐傾瀾笑著,手中握著一段鐵鏈,不知是從懷瀾那裡接過來還是他自己就帶著。鐵鏈的另一端是爪,唐赫以前只聽說過,沒親眼見過。那種爪如爬山虎似的,即使是十分平滑的岩壁也能嵌進去咬死。這力道是能控制的,能用來殺人,也能毫髮無損地逮人,是唐門特有的一種兵器。至於唐懷瀾的手中,更不知道什麼時候接過了傾瀾的刀,就好像從一隻手倒在另一隻手上一樣自然。
「那就替他撕下來吧。」
懷瀾一躍而起,反手劈下利刃的前一刻,一枚淬毒的飛鏢從袖口率先射出。唐赫很快判斷出,若用刀將它彈回去,一旁的傾瀾必會幹涉。刀刃與飛鏢的軌跡是不同的,他無法同時擋下,勢必會中一招。
唐赫突然抬刀,將毒鏢打向唐傾瀾的方向。他當然能防住,而懷瀾的刀一定會把自己刺傷。但不算太壞,他猛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