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浮生錄 第一百九十一回:何為夢_頁2
一旦安靜下來,情緒就會慢慢沉澱。氣氛變得有些黏稠,梧惠稍做猶豫,終於開口。
「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說唄。我還能把你嘴堵上不成。」
梧惠停頓又停頓了很久。莫惟明有些警覺。他想,是不是皋月君說了什麼多餘的事。
「你說我這個左眼,本來已經壞了,你是用一個將死之人的眼睛換的。因為他在公安廳受到嚴刑拷打,怨氣重,才看得到鬼魂。但是我問了皋月君他說那一天根本沒有這樣的人被送到醫院來。」
「」
雖然莫惟明的表情沒有變化,梧惠還是感到他迅速調整了情緒——他的微笑固化了。而且,她原本還聽得到他的呼吸聲,現在這種聲音被壓制住。
他已開始有意識地控制自己的狀態。
「記錯了吧?已經過了這麼久,日子哪兒說得准。他憑什麼篤定就是那天呢?」
「整個冬天都沒有。」梧惠說。
「就算有,他怎麼會承認呢?再怎麼說,他也是服務於公安廳的人。這種有損他們形象的事,他不會輕易承認。」
「可他確實承認了?他直說,是會有這種事。因為他知道,我差點就要經歷這些,所以才沒有隱瞞。」
「我也說過吧?公安廳的衛生處,半夜不上班,他很可能根本不知道這件事。」
「是嗎?可是——」
梧惠還想說什麼。可她看到莫惟明臉上的笑完全消失,就像是無聲地要求她不要再問。但再怎麼說這也是自己的眼睛,她不會讓他糊弄過去。
莫惟明就這麼看著她。他知道,梧惠心中的疑慮沒有消除,她肯定不會善罷甘休。莫惟明默默摘掉了眼鏡,撂在桌上。他雙手從臉上撫過,微抬起頭,從指尖露出眼睛。他的視線仍落在梧惠身上。對他來說,看得模糊一點,有些話才好說出口。
「你一定要我承認,這眼睛是一個藏品嗎。」
「藏品?」梧惠愕然,「什麼藏品?你把話說清楚。」
梧惠又開始覺得,自己的左眼癢個不停。她知道這是心理作用,因為這麼久過去,眼睛從未出現排異反應。但她還是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揉揉眼睛,以緩解這不適的錯覺。
看到她抬起胳膊,莫惟明立刻伸手抓住。因為看不清楚,他的指甲不小心劃到了梧惠的皮膚。還好作為醫生,他的指甲並不長。但梧惠還是有點痛,她縮回手,有些埋怨地看著莫惟明。他雖看不清楚,但能猜出她的表情。
「也不止眼睛。還有別的什麼,快死的人身上扒下來的東西都是小零件,存著玩。像心臟那麼大、那麼明顯的,就不行了。醫院的保溫設備很好,但眼睛相關的組織若想活性保存,半個月是極限。普通條件下,追求長期必然會犧牲活性,移植效果很差。器官培養的方法可以降低感染風險,但撐死也就一個月,一般來拿做體外研究;深低溫保存,雖然能撐幾年,但只適用於接受非活性保存方法的組織。但你的情況,肯定不止動這麼一點兒。」
「什」
「你用到的組織,來自同一個眼球,已經保存很多年了。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是用特殊的藥水保存。我知道配方,也買得到。我其實沒有想到它們會被用到的一天,你的出現是個意外。但那時候,你的情況並不樂觀,我就鋌而走險。」
「你拿我做實驗?」
「我說過,不這麼做你可能會瞎,甚至會死。眼睛是距離大腦最近、同時也是直接與空氣進行接觸的部分。」
「因為我那時候不能阻止你,我也不能做出選擇!」梧惠站起來,「如果你沒看過我的身份證,如果我是本地人,如果我的父母就在身邊——你還敢這麼做嗎?」
「當然不敢。」莫惟明並不愧於承認,「因為這他媽是犯法的。我只會告訴他們,當下情況的危險性和潛在的後果。我會直接從醫生的視角,建議他們讓你做摘除手術。」
梧惠覺得這簡直令人髮指。可是,她分明已經很了解——莫惟明就是這樣的人。何況就結果而言,她兩隻眼睛都保住了。除了偶爾見到嚇唬人的怪象,手術對她的生活並未造成無法挽回的影響。如今再對莫惟明發起指責,屬實有些沒必要。
她緩緩坐下來。但一定程度的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