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浮生錄 第一百六十回:決意
莫惟明從盥洗室拿了條干毛巾,在梧惠頭上搓了又搓。
「好了好了,」梧惠亂抓了幾下,自己拿住了毛巾,「我自己來吧。你也還沒擦呢。」
「本來就亂。」莫惟明轉身走向臥室,又叮囑一句,「外套記得脫,一會兒感冒了。」
外套是莫惟明的一件褂子,已經被雨打濕。雖然公安廳的人開車送他們回來,但只是公寓門口到樓洞的幾步路,傘也形同虛設。
梧惠剛將外套歸置到一邊,蜷到沙發上。莫惟明已經換好了家居服。七月底的下雨天,除了外套,他也只穿了一件襯衫。衣服黏在身上,他也一點兒都受不了。
他拎出一條毛絨絨的毯子,從沙發後一揚,落到梧惠身上,又猛地一裹。她感覺自己莫名其妙成了點心店裡新鮮出爐的烤麵包卷,蓬鬆柔軟。
莫惟明燒了熱水,端上茶几。做好這一切,他癱到梧惠旁邊,長抒了一口氣。這一刻,他好像卸下所有的防備和偽裝,不必再虛張聲勢的臉浮現那微弱的笑意。就好像之前的面無表情才是需要修飾的。只是,梧惠能感到他周身綻放出濃郁的倦意。
梧惠看到他半乾的發角一縷一縷的。她將毛巾遞給他,他接過來,摘下了眼鏡。
「你換眼鏡了?我剛注意到。」
毛巾搭在頭上,他有氣無力地將眼鏡丟到梧惠手上。她險些沒接住。
「新的東西,你也愛護一點。」
「遲早都會舊。」他擦起了頭髮,「掌柜的交了貨然後說了你的事。」
梧惠不做聲地擺弄著眼鏡。她不知道最後選用了什麼材料,對著光,她也看不出來,反正不像記憶里見過的樣品。這眼鏡整體的款式,和莫惟明之前戴的兩個沒什麼區別,都是窄而長的那種。唯一值得注意的是,它沒有鏡框,鏡片是裸露在外的。這很新奇。
「怎麼沒有鏡框?市面上從來沒有這種邊緣一點兒都不鋒利,處理得真好。花了多少錢啊?」
「你怎麼能跟著他們走呢?」
莫惟明答非所問,而梧惠啞口無言。
「我是不是說過,你不能隨便跟他們走。」
「當天是羿晗英來找我,我以為,只是做個筆錄」
「什麼筆錄做這麼些天。她是姓羿的,就不值得信任。算了,也不能怪你他們決定要抓你,有千方百計。」
梧惠沉默了一會兒。
她又問:「那,硨磲是——該不會是仿品吧?還是說,真是我們的那個」
「對,是我們的。沒辦法,不然他們不可能放人。我們有理由懷疑,是他們故意設下這個局,逼你交出所謂的贓物。」
「我也有這麼想過。白科長告訴我了一些事,我尋思著,應該確實是商量好的。但他們應該不知道,我們的珠子已經交給蝕光保管了,還是墨奕做的。我想我不能出賣他,就而且交給他們,不就坐實了我是小偷的罪名?那我在曜州還怎麼清白做人」
「對。天璣卿考慮到了這個情況。也因此,他建議我們聯繫你的同事,為你作證。」
「萬一,明天阿德勒他們來鑑定,然後說這不是他們丟的——掌柜的豈不是有麻煩?」
「你忘了嗎?大部分硨磲都在公安廳手中。雖然花色一定不同,但阿德勒和曲羅生只能承認這是原來的——否則就會落到公安廳手裡。這是送上門的午餐。開陽卿得了好處,不會聲張,之後也未必繼續幫襯商會和殷社。當然,不排除廳長私下咬定不同,擅自扣留。如此一來,她更不能為難施無棄。因為根本不是失物,無從定罪。」
「原來如此,好聰明啊。真是太感謝施掌柜了。」
「但這是有代價的。你明天不要去報社,跟我去一趟蝕光。我答應幫他別的事。我也說過,人情債是最難還的,他這種商人也不會做虧本生意。歸根到底,是我們太弱了。我之前以為,星徒間的博弈,我們普通人只是沒資格上桌;現在看來,我們才是遊戲的籌碼本身。」
「」
「我要成為星徒。」
莫惟明剛說完,客廳的燈突然滅了。整個空間陷入黑暗。梧惠瑟縮了一下,不知道是因為突如其來的黑暗,還是莫惟明的話。她甚至懷疑自己聽錯了。
莫惟明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