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浮生錄 第一百五十七回:羽與魚
刀刃一樣光滑鋒利的鱗片從眼前閃過。緊接著,磅礴的魚群將她淹沒。無數倉惶的影子掠過她的視線。淋漓的大汗浸透床褥,她發出尖銳的叫喊,刺破夜的寂靜。
羽從夢中驚醒。
她大口地喘息,像方才從窒息的水中探出頭來。這已不知是她的第多少次噩夢。沒一場夢,都讓她驚懼不已。但只要從夢中醒來,她就不再記得自己見到了什麼。
「怎麼了?!」商破門而入,「又做噩夢了麼?」
坐在廳里的的徵叨念著:「你看,我就說,一秒都不能離人」
趴在桌上的徵緩緩抬起頭。他有著很重的眼圈。即使如此,他還是擠出一個無奈的笑。看得出,他也為這位師妹操碎了心。徵慢慢地摸著凍凍的頭。這隻老貓趴在桌上,只因羽的尖叫驚醒了一下。看上去,它也開始習慣了這種突如其來的哀鳴。
「你回屋睡吧。有我和商在,你也可以放心躺下了。你都多久沒合眼了?」
「無礙。小師妹這個樣子,實在讓我放心不下」
「明日內務仍需你主持。大師姐不知道還和師父密謀什麼呢,顧不得下面兒的弟子。」
商已經走出來。她站在徵的身後,毫不客氣地拍了他的腦袋。
「我一走你就說師父壞話!」
「不是?你什麼毛病?」被攻擊的徵當然不滿,「你當面我也這麼說。」說罷,他揉了揉頭,又伸長脖子看了一眼商後方的門。門虛掩著,裡面仍傳來陣陣抽噎聲。
角揉了揉眼睛。輕嘆一聲:「唉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天天這樣熬,她會撐不住的。」
商不說話,坐回自己的椅子。她把困呼呼的凍凍突然拽到面前,將臉埋了進去。睡眼惺忪的凍凍迷茫地張望四下,掙扎未果,被按了回去。
「涼月君就不能幫幫她嗎?」徵看了一眼涼月君的房間,「至少讓她好受點也行。她都被嚇成這樣了,堂堂六道無常,就沒什麼安撫人的辦法?」
角有氣無力地說:「我早就問過了。他的樂聲,是會作用於魂魄的。他不建議讓小師妹在本就受到驚嚇、魂魄不穩的情況下,再受到新的刺激。總而言之,是建議她慢慢調養。」
商抱怨著:「可再這樣下去,她會因為缺覺發病的。」
角回答:「涼月君也說了,她這樣純粹是自己嚇唬自己。沒有藥物影響她,也沒有誰陷害她,更不存在什麼所謂的厲鬼索命。單純是她受了刺激。」
「到底還是小孩子,沒見過世面。不過」商稍加思考,「她到底看到了什麼?」
「你我都應該清楚,她已是老大不小的人了。擱過去,沒嫁出去都要被笑話。」
「你什麼意思?」商厲聲道,「想諷刺我們師門上下的女人咯?說得好像嫁人是被你賦予榮譽的事一樣。不如你自己設法回到那沒有風扇、沒有電燈的時候呢。到時候可別叫喚。」
「我不是那個意思。算了,隨你怎麼想吧,怪我。」徵覺得自己確乎有些理虧,不想爭辯,「非要說那個時候的霏雲軒,可比現在熱鬧多呢。」
「別說這些沒用的了。」角雙手撐著眼角,語氣頗為悲涼,「大師姐說,小師妹是私自吃了師父屋裡安眠的糖丸才會這樣興許,帶她去醫院催吐會有用嗎?」
「你忘了嗎?宮說,她偷吃了很久,對身體的影響已經很深了這孩子,」商搖著頭嗔怪著,「咱們也沒短她什麼東西,至於這麼偷偷摸摸,這麼嘴饞麼?」
徵幽幽道:「涼月君不是說過嗎?我們總把她當孩子,讓她覺得被輕視了。所以,她才會做出一些不同尋常的舉動,來吸引注意,或者找點樂子吧。再怎麼說,我覺得也不能怪她。既然我們以孩子的眼光來審視她,自然也要原諒孩子似的過錯。非要說的話,師父不收好那危險的藥,也是有責任的。」
商瞪了他一眼。她聽不得他說師父的不是,但她也不想怪罪師妹,便不反駁。
「也怪那些外人——我們不承辦這場會,就不會出現那些奇奇怪怪的人,更不會讓師妹受這種委屈。虞家的孩子和小羽來往,肯定會帶壞她。」
「早該斷了聯繫。就不該讓商會給虞家發函的。」商憤憤地說。
「那女孩也可憐。」徵微微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