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浮生錄 第一卷·黃泉十二月 第九十六回:為官不仁
原本限行令在重陽節前就解了,但行李遲遲沒到。雖說都不是什麼太重要的物件,無非是些換洗衣服。昂貴些的,山海早就帶在了身上,最值錢的大概就數黛鸞的藥箱,那畢竟是如月君給她的東西。何況信已經寄了,鏢師也雇了,反正也不急著去找萬鬼志,等就等吧。
連著抱怨了兩天,風塵僕僕的鏢師終於來了。他到旅店找他們的時候,只有慕琬在樓下喝茶,其餘的人去買東西,她不太想去,正巧趕上了送貨。
鏢師穿著一件月青色交領長衣,但有些髒了,能看到衣擺袖口斷斷續續繡了銀絲祥雲的團紋。他身姿挺拔,玉冠扣了些許長發,上面的簪子兩側各掛著湖藍色絲帶,系了兩顆色澤通透的玉珠子。玉冠倒是挺乾淨,八成是見了客人才拿出來戴的。
「我找凜山海。」他對前台的賬房說。
「哦,道長不在。你問那個姑娘吧,他們是一道兒的。」
慕琬聽到了這段對話,便看過去。於是鏢師背著大包小包過來,將貨物都卸在她面前。此人看上去文文弱弱的,打扮也像個讀書人,沒想到挺能扛東西。
「在下段岳生。」
「在下樑丘慕琬。」
「噢——梁姑娘好。」
「噗嗤。」
慕琬的臉色一瞬間變得鐵青,又聽到一聲傻樂,與段岳生一併回頭,看見賬房捂著嘴,若無其事地提筆算賬。二人對視了一眼,段岳生撓撓頭,感覺自己好像說錯了話,又不知道哪兒錯了。
「呃,要不梁姑娘先清點清點?」
「」
慕琬沒吭聲,低頭開始扒拉包裹,對著單據一一找起。遠處的賬房對著他瘋狂做口型。
「梁——丘——」
「啥?兩什麼球?」
眼見慕琬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賬房乾脆閉上了嘴。
看著像個讀書人,其實是個傻子。
「沒問題了。」
半晌,她憋出這麼一句。她本想試著解釋一下,但心想著今後也不會見面,還是別費工夫了。只是沒想到他開口叫個沒完,讓人心裡煩躁得很。這時候,也不知段岳生嗅到了什麼味道,鼻翼輕輕動了動,四處尋找著什麼。
直到他無意間更湊近慕琬時,她狠狠地推開了他的頭,玉冠都歪了。
「呃,不好意思啊梁姑娘,我聞到一股很香的味道。」
「廚房在後頭。」她指了指。
「咳,是這樣姑娘,這一路上我們兄弟幾個在草原上受了不少苦頭,您看」
「辛苦了,這杯茶還沒碰,給您了。」
也不知她是真沒明白還是裝的,段岳生覺得自己暗示得很直接了。
「您看,我這口刀都折了,能不能可憐可憐我,打發點兒咯。」
「允許你再倒一杯」慕琬瞟了一眼他的腰間,「不過刀怎麼會斷?」
「嗐,本身就舊了,都是豁口。結果運氣不好,不知怎麼哥兒幾個碰上了那幫草原刁民,追著我們是一頓打那草原的長矛又沉又鈍,打下來,這刀就斷了。也真是的,早聽說他們排外,只是不知竟窮凶極惡到如此地步。」
一時間,慕琬竟不知該做出什麼表情。她的心情很複雜,卻一聲不敢吭,默默從荷包里掏出一點碎銀子扣在了桌上。
「嘿,謝謝梁姑娘啊,真給面子。」
求求你快走吧,再不走我報官了。
一回頭,賬房笑到了桌子底下,她真是氣不打一處來。慕琬又看向門口,想了想他腰間那把舊刀鞘,忽然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側腰。
香囊?不會吧,那不是早就沒有味道了嗎。
其他人中午便回來了。看到各自的包裹,他們都挺高興,決定下午就啟程。吃了午飯,換好了馬,他們順利地出了城。沒走幾里路便到了另一座城池——無樂城。距離太陽下山還有些時候,幾人隨便逛了逛,找找住處。
走在路上,黛鸞突然指向北方的天空。
「你們看,那兒的天,怎麼還是黑的呀?」
其他人看過去,果真發現那片天還似夜一般漆黑,卻也不見星月。再仔細看,似乎也就是那方雲黑漆漆的,比烏雲還濃郁許多,仿佛被墨泡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