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浮生錄 第一卷·黃泉十二月 第一百九十三回:目亂神奪
雪硯谷這一帶地形,谷內的馬可是知根知底。誠然尋的速度與耐力都是上乘,但架不住高低起伏的地勢對體力的消耗。鄔遠歸的馬又是良馬,就算一千匹里也挑不出這麼一匹來。沿著一道淺淺的細流,他與慕琬的距離逐漸拉近了。
尋突然殺了個回馬槍,反衝著鄔遠歸奔過來。他的劍與它鋒利的尾巴一併刮過去,發出形似金屬的刺耳的音效。他們在河岸邊周旋起來,誰也不先下坐騎。
「把雲外鏡交出來。」鄔遠歸面無表情,「你還能撿一條命。」
「師父在世的時候是教你如何出賣友人,如何苟活於世的?」
慕琬抬著傘,惡狠狠地說。鄔遠歸攥緊了手中的劍,緊咬著牙,最終還是爆發出一陣難耐的叫喊。
「梁丘慕琬!我對你太失望了!」
「我也是!我失望透了!」她吼回去,「失望你,也失望我。失望我竟然對你這種人曾懷抱一絲希望。我現在只剩下噁心!」
「我不跟你廢話。我知道你帶著鏡子回來,你若不給我,死的可就不止你們回來的幾個人了!你不是最重義氣嗎?你想要讓多少無辜的人搭上性命?」
「我信你的狗屁!我就知道你們會綁架我母親,還有謝花凌。現在還好意思說我讓無辜的人搭上性命?師父無不無辜?雁沐雪無不無辜?你跟著那妖怪也就只能學到這點下三濫的計倆?你看看你,現在哪裡還有個人樣!」
鄔遠歸大致是真被氣到了。他兩側太陽穴直跳,手氣得拿不穩劍,雙唇發抖,牙里能鑽出火星子來。他努力壓下自己的怒火,突然氣極反笑,冷不丁地來了一句:
「我沒有人樣?行,好,可以很好,好得很。照你這麼說,我自佘師爺找上我的那一刻,就已經不能以人的身份自居了?實話告訴你,當年給鶯月君可乘之機,裡應外合,讓他抓走師父的人,也是我。」
夜分明黑得過分,周遭積雪反襯的光也十分微弱。不知為何,慕琬眼前白茫茫的一片。
也是雪硯宗相對避世,但也絕不是毫無防備。門派上下,怎可能連一個能攔著六道無常的人都沒有。鶯月君大概是混進來的,還獲得了接近掌門的機會,暗自下的黑手。不然敢與霜月君交手的師父,怎會與這孩子也打不成平手,反被重傷除非他毫無防備。
慕琬該想到的,早該想到的。只要師父消失,重任理所當然落到鄔遠歸的頭上。而他同樣裝作身負重傷,對鶯月君的行徑不管不顧,誰來救人誰便挨打。否則哪怕只是堆人數,鶯月君也不會如此安然無恙地進出
「啊」慕琬無意識地感慨,「是啊,是這樣嗎是這樣啊。」
看她有些恍惚的模樣,鄔遠歸趁機駕馬衝上去。看似毫無防備的慕琬面前突然出現了一面冰牆,是從側方橫衝過來的。劍扎透了冰層,恰好停留在慕琬面前。鄔遠歸有些心慌,用力抽回了劍,冰牆這才嘩啦啦地破碎了。
黑色的寒水姬不知何時在河裡盯著這邊。在這方夜色里幾乎無法看清它的影子。它警覺地盯著他,不知蓄謀已久還是方才出現。
「什麼時候算了。你多少成長了些。」
「是啊,拜你所賜。」慕琬黯然地說。
「我也本不必這樣。」鄔遠歸神色憂鬱,「但那是殺父之仇——你說你愛的師父與大師姐不無辜,我愛的父母就活該死了麼?」
「我以為你感覺到師父的愛,感覺到師門的愛了但是沒有。你總抱著過去的東西,抱著你人生很少的部分不放。我很努力地去理解你了——就像我爹的事。我一直在懷念他與我們同在的日子。但是,若這一切都沒有發生,或許我也不會來到雪硯宗,也不會擁有現在的一切。硬要說起來,無能為力的事順其自然便好。而你就這樣被妖怪利用了。」
「我當你是沒良心的。你爹真是可憐,就這樣被你忘記。你的心是霜雪做的麼?」
「我沒忘,我也對朝廷心生厭惡。但那是年少時的想法。如今依然沒什麼好感,卻知道那些人掌朝的道理。反倒是你,師父分明在懺悔,在救贖,卻一點都捂不化你的心。」
「是,我知道,你想說他年輕不懂事,我爹也不懂事,是他們錯了,他們都錯了——本不該牽連到我們這一輩的。若雁沐雪在,她知道這些一定是這套說辭。我了解你,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