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浮生錄 第三百八十四回:夜去明來
雲家的兩個姐妹不能再以索人性命為生,自然要做別的活計。而對她們來說最合適的,當然是兩人最擅長的樂理。她們的水平早就超過了能教人的水平——何況這是來錢最快的法子。但能不能把肚子裡的貨倒出來,這是另一回事。雲氏姐妹受軀體條件所限,終究是裝著餃子的茶壺。要想辦法教別人,總是能教的,只是太費時間。這聽上去像是在行善,而不是賺錢生活。
去戲班子的話也太屈才了,但這並不是最關鍵的部分。她們在左衽門時就已經「名聲在外」,具體地講——惡名遠揚。就算有極月君的面子在,她們自己也會婉拒。兩位都是善良的人,不想為極月君和戲班子添麻煩,哪怕口碑這種東西都能靠時間雕琢,她們也不願耽誤別人一點兒時間。
那唯一的辦法,已經顯而易見。
自己開戲樓。
這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兒。選址、買地、蓋樓、裝潢,哪一個都是燒錢的事。極月君雖然拿不出這麼多錢,但拿得出辦法。他認識的人很多,在繁華的街區借了一處好地皮。那兒曾經是個客棧,兩層樓高,屋子倒是不用新蓋了。至於客棧為何不開了,理由也很簡單——住宿的地方太多了。這家客棧的飯菜沒什麼特色,環境也就那樣,小二全是掌柜的親戚,一天到晚吊著臉,一副每個客人都欠了他們好幾百兩似的模樣。這般情況,當然無法與同行競爭。但要說戲樓,這座城是屈指可數的。住在這兒的人,比起聽曲賞樂,更喜歡觀舞。
雲家的姐妹不怕競爭不過。舞蹈與武學,都是對身子骨提的要求。習武之人的柔韌並不比習舞之人差,甚至在某些地方更柔韌些。無非是一個動作要快、准、狠,一個動作要柔、曼、嬈。這些都能訓練,都能控制,何況她們也不是沒學過跳舞,多少有些底子。極月君認識的人多呀,他請了位江湖上特別出名的舞者指點她們,兩人很快就領略了要點。儘管那種同彈奏時一樣銳利的氣息尚在,舞者師父卻讓她們保持下去,不必強改。在這個地方,像這樣剛柔並濟的舞蹈並不多見,一定能吸引很多客人。
她們開戲樓,總得有吸引人消遣的地方。兩人的特色便是將舞蹈與奏樂結合。既要有耍兵器似的花哨,又要求不失美感,這確實不是誰都能模仿得來。反彈琵琶,舞奏箜篌,那些抓人眼球的表演受到空前的歡迎,甚至有不少遠道而來的旅人專程看她們的演出。二人最出名的,便是一曲自導自演的《破空殺夜舞》,講的似是一場夜戰。平靜中帶著肅殺的前奏,逐漸轉折到激烈的紛爭,最終又重歸寂靜。整個過程自然而然、行雲流水,又令觀者感到心弦緊繃、神魂激盪,一曲終了也久久難以平息心中的震撼。
她們自己組了個班子。一個戲樓當然不可能只靠兩個人撐起來,總要有些別的東西拿出來給人看。但她們收的人,都是機緣巧合下認識的,也有別人介紹來的。這些人都有一個共同的特徵——患有殘疾。甚至,這戲樓里下到端茶送水的小二都有些毛病。要麼是腿腳不太利索,要麼缺一兩根指頭。當然,她們收的人都查清了背景,不會收來路不明的人。若收了道上的人,是會給戲樓帶來麻煩的。
所有人都老實本分,也不會有任何客人刁難戲樓的人。若是有不識相的瞧不起殘疾人,定會被雲氏姐妹收拾一頓,從樓里扔出去。幾番下來,再也不敢有人鬧事,更多人對此表示大快人心。她們的日子過得蒸蒸日上。
後來,戲樓來了一位特殊的人。他不是聽曲的,而是來求職的。
他便是雲清盞的相好了,但剛開始自然不是。老實說,那時候清盞對他沒什麼感覺,清弦甚至有些敵意在。這種敵意持續許久,從始至終都沒有消散。但那是後話。這位青年第一次出現在戲樓的後院兒。天將亮未亮,正是萬籟俱寂之時。這時候,戲樓是不開門的,只有昨夜留宿的客人住在裡頭,也沒什麼節目可表演。真正開始熱鬧起來,往往都到了中午。
他一身是血,趴在門口,被剛醒來開窗通風的清盞發現。那個視角是看不到人的,但她看到后街蔓延來的血跡。她不顧清弦的勸阻,隻身一人下樓打開後院的門,便發現了那快要失去意識的青年。這下,清弦也不好說什麼,只得一起幫忙救人。戲樓停業了一天,里里外外都忙他一人。他身上多處負傷,斷了幾處血管,失血過多,整個人皮膚黃得發灰。雖然戲樓沒有醫生,但兩位殺手出身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