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浮生錄 第五回:因事制宜
吟鵷出生那天並不太平。不說與她晚幾天的聆鵷,就算任何一個孩子的降生,也沒有發生過像她那樣的怪事。這怪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若沒有今後一系列的麻煩,恐怕也不會成為現在值得聆鵷談起的地方。
為聆鵷的堂姐,也就是吟鵷接生的婦人,當即七竅流血。
她的母親已經痛得昏了過去,而接生婆抱著她,在聽到孩子的一聲清脆的啼哭時,滿面鮮血地出現在眾人面前。
驚慌失措的人們吵吵嚷嚷,雜亂無章的聲音蓋過了孩童的啼哭。孩子沒有哭太久,被交到父親的手中後,只是乾嚎了幾嗓子,慢慢就安靜了。眾人去扶住接生婆,她還不知自己的眼耳鼻喉都漫出紅色,還以為是汗。大家扶著她坐下,喝口水,擦了臉時,她才看清楚這血糊糊的一片。本來好像也沒什麼,是血把她嚇住了,她也兩眼一閉,不省人事。兩大家子人和無數丫鬟僕人忙裡忙外,為孩子、為家母、為可憐的接生婆在休養的山莊內奔來走去。
有人為了小孩和她娘好,悄悄議論,該不會接生婆染了什麼病吧?可別傳染給夫人和千金。但理論上不會的,她也為這家人做了許久長工,大家都認識,也都住在一起。若出了什麼事,也不該只有她一個人這麼倒霉。
後來接生婆好像也沒什麼大礙,只是身體狀況確實差了很多。之前一口氣掃三層樓,腰都不用直一下。如今呢,擦個桌子都要喘上半天,也不知是怎麼了。就好像生孩子的不是夫人,而是她似的,害她身體病到現在。
夫人反倒恢復得很快。躺了沒幾天就能下地,還親自探望隔間的姐妹——也就是聆鵷的母親。他們若算起血脈關係來,離得太遠,但這兩家交好,主要是生意上有所往來,家主們也聊得到一塊。原本他們甚至想著,若孩子是一男一女,便指腹為媒,親上加親。不過聆鵷也是位千金。為聆鵷接生的,是他們自己帶的奶娘,接生時倒沒有什麼異狀。這件事,便是這麼不明不白地過去了
那時候葉聆鵷的聆不是現在這個,而是玲瓏的玲。說來也有趣,雖說吟鵷的名兒裡帶個「口」字,聆鵷卻比她能哭多了。不過,她平日的哭泣也不過是像普通的嬰兒一樣:胃裡空了哭,腸子滿了哭;沒人陪了哭,人多鬧了也哭。反正平常值得小孩哭的事情,她多少都要嚎兩嗓子,流點鼻涕眼淚下來。
「玲兒她是不是也太能哭了。」
丫鬟們在橋頭,悄悄看著亭子裡的兩對母子,議論紛紛。這話也不算是抱怨,只不過是下人們忙裡偷閒的談天罷了。
「信里說,她們倆的哥哥姐姐,都盼星星盼月亮,回去要搶著抱呢。可是比起吟兒,玲兒這麼能哭,會不會讓他們覺得麻煩,不討人喜歡呀」
「瞎說什麼呢。反正是各回各家,他們又不知另一個是怎麼樣的。」
「哎呀,我忘了,說的也是。」
此時,一位年長的女工嘆了口氣。她沉默的工夫,也一直偷看著抱著女兒的主子。
「只是你們難道不覺得,比起玲兒太吵,反倒是吟兒太安靜了嗎?」
嘰嘰喳喳的丫鬟們忽然就不說話了。
說來也是。回想起記憶中見過的嬰孩,哪個是不吵不鬧的呢?吟兒當真很少哭,也就出生時大哭過一場。其餘時候,只是哼哼唧唧的,最多再對著空氣踢上兩腳。
那時還尚未有人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呃啊,該不會」
回憶到這兒,寒觴打斷了聆鵷的敘述。聆鵷看著他,等他說些什麼她暗示過的見解。
「接生婆的異狀,與她的哭聲有關?」
聆鵷點點頭,從鼻子裡發出不易察覺的嘆息。
「後來呢?」謝轍也聚精會神地聽著,希望能從她的敘述中找出蛛絲馬跡。
「後來我們就長大了。」
兩個姑娘到了下地亂跑的年紀,尚不會說話。葉聆鵷被送到吟兒家寄宿了,因為那個時候,她父親的古董生意陷入低谷,她家被扯進了一件陪葬品的走私案中。雖然她家裡人被蒙在鼓裡,完完全全是受了牽連。解決這事兒不難,就是跑關係打招呼求公道太麻煩。那時候剛過完年,全家上下為這破事都忙得很,錢也花了不少,辭退了很多傭人。知道她家困難,又想著吟兒沒有適齡的玩伴,她家裡就主動將玲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