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浮生錄 第一卷·黃泉十二月 第七回:琴聲如許_頁2
行。報恩這種事,就像報仇一樣,即使是接受的一方也是攔不住的。」
極月君露出意味深長的神態,長袖撫過光滑的琴身。阿鸞覺得他話裡有話,細想卻聽不出什麼意思來。
「但,以後教它送些野果之流罷。於人而言,死物確乎是詭異了些。」
他很輕鬆地說著,阿鸞側目看了看山海。山海不說話,靜靜地望著他。輕薄的光里,她看到山海的眼睛像一汪靜而深邃的水潭,於這方安寧下,悄然涌動著別的什麼。
「啊險些忘了正事。此物與你,你且收好。」
極月君抬袖示意,另一隻漂亮的梅花鹿從不遠處走過來。它低下頭,角上架著什麼,一端垂下馬尾似的白絲絛。山海伸出雙手接過來,細細打量了一番。
「這不是我在觀里用的拂塵嗎?我要它來何用。」
「自是有用的。」
極月君用袖口掩在嘴邊微微一笑。
「你找我就這麼個事兒?」
山海的語氣並不惱,但他好像確信此人還有話要講,卻不喜歡他這樣賣著關子。
「明日你到浣沙城北的裕安酒樓去罷,到那時,你便知道我要同你講的話了。」
這番對話,讓阿鸞聽的是渾渾噩噩,雲裡霧裡。直到第二天醒來,她都分不清昨夜那虛幻的場面到底是不是一場夢了。只是看到山海手中的拂塵,與老婦人窗邊如石榴花般紅彤彤的一串果實時,她才浮現出一種跨越時空的錯愕感。
「走罷。」
山海整理好行囊,站在路口,迎著初升的朝陽,身上那件陳舊的煙白道袍隱隱散著金光。阿鸞困惑地揉了揉眼睛,這才邁著步子追了上去。
他們很快進了城。
正午時分,街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小商小販都在賣著吆喝。阿鸞覺得這裡與黛巒城的景色別無二致,只有些小物件小首飾的風格,比起故鄉有些許差異。
「你好像覺得很無趣?」山海這樣問。
「只是覺得好像,沒有我想的那樣新奇。和我在大集市上見的差不太多。」
「那是自然,這兩座城本就沒有隔著太遠。」
午時過半,二人如約來到了極月君口中的裕安酒樓。這酒樓裝潢得氣派極了,雕樑畫棟,在高懸的太陽底下煜煜生輝。這酒樓少說有四層,山海站在樓下直發憷,不知這一頓茶錢就要花掉多少盤纏。
「比起我們那兒的是差了些。」
阿鸞抱著雙臂評頭論足,凜道長翻翻白眼,著實猜不透極月君的葫蘆里賣的什麼藥。何況,這酒樓進出往來的人,不論男女,都帶著點脂粉氣。不用說,這酒樓怕也是沾了點聲色之息。自認修道之人的凜山海實在不想擱這兒站著,再看一眼呆呆的阿鸞,他更犯難了。
這時候,門口的小二走上前來。
「敢問閣下,是凜霄觀凜道長?」
「啊,正是。」
「太好了,您吶,快跟我上去罷。裴員外待您多時啦」
說著,小二不由分說地拉著山海就要往裡走,另一個湊上來的夥計也在後頭趁著阿鸞。兩個人稀里糊塗不明所以地被哄進了酒樓。店裡的陪酒姑娘笑鬧著沖山海眨著眼睛,還有女伶伸手捏了捏阿鸞的臉。
他們就這麼一頭霧水地被帶上三樓,夥計拉開一處房門,一股濃郁的酒氣與胭脂味兒撲面而來。被纖肢玉臂簇擁在最中間的,正是一個體態臃腫、油光滿面的官兒老爺。
暫論外表,阿鸞只能想起花壇里的牛糞這個說法。
一見到山海,剛還大懶熊一樣眯眯著眼兒的裴員外,忽然直起身,瞪大了小小的眼睛,一時間神情複雜,百感交集,推開身邊的姑娘們,振聲大喊:
「仙長,可把您盼來了仙長!!」
好傢夥,見了親爹也不過如此罷。
這陣仗可把山海嚇懵了,阿鸞也呆在原地,不知師父什麼時候認了這麼個乾兒子。
「仙長貴姓啊!」
得咧,哪兒有兒子不認識爹的。
話是這麼說。裴員外很快轟走了吹拉彈唱的伶人與姑娘們,親自關上了門,又拉開,使喚夥計們再來兩壺好酒來。待兩人坐下來,給按住了,裴員外這才清清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