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浮生錄 第二十一回:無可諱言
祈煥一直對白涯的生平有一種超乎尋常的好奇,不得不承認,這大概是一種獵奇心理。
「我是覺得你挺奇怪的。」祈煥看著他,「就像你說的,你也很割裂。在無人島上對那兩個孩子的態度多少就有些表現。還有你的經歷,你的觀念。」
白涯平靜地回敬:「我也覺得你挺奇怪的。你說你窮苦出身,卻又會些武藝,又會些陰陽術。不說精不精,只是這點入門的水平,就已經不像是個尋常人家的孩子了。」
「嗐,我以為多大點事呢。」祈煥抬了抬肩膀,神色輕鬆,「我雖然窮,可是給有錢人家的少爺當過書童的。我知道富人家的孩子也不容易,一天到晚都是事兒。飛揚跋扈的多,那是爹娘給養壞的。我服侍過的那位少爺可辛苦了,白天讀書,晚上習武,今兒個彈琴明兒個算命,累得很吶。我倒是有幸跟著學一學。沒辦法,若是不能與少爺的水平相稱,這口飯我也吃不上了。」
君傲顏活動了脖頸,有些僵硬地轉頭看他。將憋在心裡那麼久的話一股腦倒出來,她覺得輕鬆多了。或許這麼做是好事,一來是擔子似乎卸下了些,二來,是不知何日才能回去,就算他們都死在這兒,也算封了口。她沉默了一陣,問祈煥說:
「後來那位少爺如何了?」
「死了。」
「為何?」
「唉,爹媽催得緊,逼出問題了。」祈煥頗有些失落,看樣子他和那位少爺感情挺深,「平日若是沒背好書,或是舞劍不利索,被罵被打也就算了連和他爹下個棋,落錯一個不該錯的子兒,都要被訓斥,說他不集中、不認真、不上心,從學習能力說到家庭倫理,末了還追加一封幾百字的檢討。他還一堆課文呢,我看不過去,偷偷替他抄,沒曾想給他娘發現,告了狀,我倆一起挨了打。可說起來啊,我在府中的時日,挨的打比少爺還少呢。」
「啊我以前可差不多呢。」君傲顏苦笑著,「不過學不成東西,都是幹活。不干不行,得生活。想必對這位少爺來說,也是一樣的吧。」
「唉,您有所不知。我認識你以後就在想,他若有你一半的勇敢便好了。府上有不懂事的下人欺負少爺性子軟弱,更多人是心疼。而少爺實在是個好人,從未憑打我出氣,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還都能想起我。再後來有次他被罰站的時候,鄰街的小夥伴們將我們偷偷喊出去玩水。誰知那天山溪忽然渾濁,雲彩說變臉就變臉,下起瓢潑大雨。他爹娘帶著下人們衝過去吼他回來,我們都上來了,他雖然會水,卻賭氣不上岸,就那麼被水捲走了」
「這少爺怕是靈根不足。」白涯語氣淡淡的,「不然不用符咒,也能召火喚水。」
「是啊,就是他底子差,才總被爹娘逼著練練練。我當時是真的怕,怕少爺沒命,也怕自己沒飯吃,挨打挨罰都是其次。這兩件事在我心裡竟然是同等的分量,想來,也是我自私的個性使然吧。沒辦法,從小和兄弟姐妹搶吃的,大度不起來。當天晚上我睡不著,怕他變成水鬼找我,沒曾想做了個夢,在夢裡少爺說是自己要死的,還要替我們給他爹娘託夢說情。也不知這事是真是假,這夢又是虛是實,他爹娘果真沒有太難為我們,只是給我推薦了一個好人家,讓我繼續做工。兒子死後,他們遣散了不少家僕,整日整夜無精打采。再後來似乎是沒落了吧,和他爹的活計有關。往後,再沒夢見過那個少爺,也再沒聽過他家的消息。」
聽了這故事,兩人的表情都沒有太大變化。但祈煥能猜到,兩人不會心如止水,而多少涌些動盪的漣漪。見沒人說話,祈煥又追問君傲顏:
「對了,你能說說你那個奚叔的事兒嗎?我真挺好奇的,你爹那樣威風的一個大將軍,是如何與這種讀書人成為摯友的?應當是摯友吧,看他對你很是上心。」
傲顏輕輕搖了搖頭:「我知道的不多。在撿我之前,我爹和奚叔就已經是至交了。我偶爾問過,我爹說,他們是髮小,一起和尿泥玩大的。」
「啊?」白涯突然抬起頭,「真的?」
「應當是真的吧。」
「是嗎,我都是用水。」
「」
祈煥翻了白眼,感覺自己腦筋都氣得抽抽,估計君傲顏也好不到哪去。
「你別理他!」祈煥生氣地說,「儘管講你的便是,他一天到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