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boss成為可攻略角色 45.破妄
這一次,他閃現在更荒僻的山林里。
他嘔出一口血,眼前一黑,暈眩傳來。
這遁術對他的身體負擔很重。
他慢慢在草叢間坐下來,盤膝而坐,聚氣凝神,平復丹田中滾沸的氣息。
樹上鳥鳴啁啾,野兔從他身側竄了過去。
他一動不動,氣息沉凝,像是成了一具塑像。
沈驚瀾忽然睜開了眼,他聽見了人的腳步聲。
張獵戶一家往他走了過來。來的雖是毫無靈力的凡人,卻更讓他震驚!
張獵戶家沒有聽他囑咐,立即逃走嗎?還是逃走後,又為人所擒?他走的是另一條路,他本以為自己走了,蘇寄弦一心搜尋他,根本不會分心理會這些凡人。
張家的兩大一小三個人,也在注視著他,眼睛裡帶著奇怪的神色。張獵戶首先開口,訕訕笑道:「真巧……又遇到你咧!你幾時到這裡來的?」
沈驚瀾沒有應聲。眼見他們就快走到自己面前,忽然冷冷道:「站住。」
他的語聲里已帶上了不容違逆的威嚴。
三個人果然站住了,不敢再往前一步。
下一刻,他們朝沈驚瀾跪了下來,眼裡流露恐懼和哀求:「求求你,救救我們……」
&求你,你是個厲害的人,求你救救我們……」
沈驚瀾不語。
他看得見,這一家人周身都縈繞著黑氣……他們已徹底為人操縱,成為活的傀儡。
他不是不能出手,替他們解除這咒術,但需要時間。而背後的操縱者只需心念一動,就能頓時令他們自爆成灰。
這三個人既然來了,操縱之人必然到了附近。
他的身體狀況不佳,急需休整,應對即將到來的惡戰,他也實在沒有餘力,去救下這一家人了。
&求你,求求你……至少救救我們的兒子……」女人已經落下了淚,哭著乞求。
這樣淒切的哀求聲,實在很容易讓人心軟。
這家人也真的待他不錯。
沈驚瀾輕輕嘆了口氣,只說了一句話:「對不起。」
這三個字他一輩子也很少說出口的,他若覺得自己對誰有所虧欠,就會立即著手用行動補償,但他現在,卻只余這三個字可以說。
他又閉上了雙眼。
那三個人的聲音,漸漸變得嘶啞絕望……
忽的聲響斷絕,「嘭」地炸開。紛揚血雨灑到沈驚瀾面前,將要澆到他身上時,被無形的屏障隔下,徐徐落往地面。
隨著這聲炸響,十數條金光人影閃現在周遭,向沈驚瀾撲來。
沈驚瀾眼觀鼻鼻觀心,端坐於地,巋然不動。
金光人影的攻擊,盡皆轟在他的御體氣勁上。
這只不過是蘇寄弦的試探手段,意在削減他的防禦,以及將他困在此處。這些金光人影都是蘇寄弦秘術煉化的厲鬼,為他奴役馭使。
沈驚瀾心知,光憑蘇寄弦及其手下,是絕對沒有膽子與自己正面相抗的——哪怕自己病得如此沉重。
只有正道才敢、才肯,拿許多的人命來填。就算正道中亦有不少爾虞我詐,詭計陰謀,沈家一門就是陰謀下的祭品,但正道還有不少人,願意為了心懷的正義慷慨赴死。
一邊積蓄體力,沈驚瀾一邊等待獲知消息的正道趕來。
還有他密令來援的天絕教眾。
這一戰已不可避免。
他還能再動用一次遁術,但他懷疑……再度動用,是否還能起效?
他所用的是種奇門遁術,名為一點靈機遁。
一點靈機,來時飄渺,去蹤難尋。運使之時,心神內靈機閃現,浮現出近則百里,遠則數百里的三處地貌,擇其一,瞬息而至。
這三處閃現是天意所化,很可能是他從來沒踏足過的地方,這一次他也從城鎮、山林、毒沼三地中選擇了山林。這樣的遁術,怎麼可能被人輕易追來?
除非一點靈機遁已經為人破解。沈驚瀾卻想不出,當今天下還有誰有此才情,能破這稀世的遁法?
金光人影發出的驚雷、熾炎、刀劈劍砍,落在御體氣勁上,只如蚊蟲叮咬,撼動不了半分。
沈驚瀾雙眸緊閉,不動不語。他似要一直這麼忍受下去。
卻在一瞬間,驀然睜眼,抬手一指,隔空點在金光人影其中某一具的額心。
那周身散發金色毫光,面貌模糊不清的鬼魂,如被驅除了一層薄霧,陡然變得輪廓清晰,栩栩如生——
而後,就像琉璃碎裂,裂成了千千萬萬塊。有若金黃的細沙,流落到風中。
隨即,剩餘的金光人影也一個一個崩毀。
人影在徹底破碎前,竟似向他露出了感激之色。亡魂化鬼,不得解脫,他們豈是真心甘願,為人奴役?
與之同時,不遠處傳來一聲痛極的怒吼。
是蘇寄弦。
他沒有想到,看似已然認命,被動挨打的沈驚瀾,忽然反手一擊,出手之精準與狠辣,立時讓他遭受反噬,身受重傷!
發出這一擊後,沈驚瀾的臉色又蒼白了些。他忍了忍,將涌到喉嚨的那口血又咽了下去,重新閉上了眼睛。
蘇寄弦已不足為慮,一定會走,走得飛快,以他的傷勢,絕不敢再與即將趕來的正道盤桓。
也不知過了多久。
夜幕降臨在這片山林里……也降下了不祥的死亡氣息。
有汗水從他額頭滑落,落到他唇上,是咸澀的苦味。
他一點一點積攢下來的體力,也在同時被病痛點滴蠶食。
他的心本來已如止水,只充蓄著戰意和殺氣……他卻忽然想,想起一個人。
在他剛想起的時候,這個人就來了,飄然而至落在他身邊。
&主,屬下來遲了。」
那人彎下身,輕輕扶起了他。
你沒有來遲。沈驚瀾沒有說話,他在看著那個人的眼睛,星光倒映其間,好似水色瀲灩……你沒有來遲,你不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