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兒行 第二十一章 星圖 (上)
第二十一章星圖(上)
「伯溫。」朱重九長身而起,繞過書案,在眾目睽睽之下,衝著劉伯溫深深施禮。
不是為了對方的計策有多高妙,而是為了劉伯溫在淮揚與儒學之間,終於選擇了淮揚。
正如劉伯溫自己所說,當通過天文望遠鏡,將一幅全新的星圖展現在眾人面前時,自漢代以來儒學所推崇的天命禮儀,所苛求的等級秩序,綱常統正,就會被連根拋起,除非有人故意視而不見,否則,他根本無法解釋面目一新的璀璨星空。
而劉伯溫為此付出的代價,則是將半生所學都推倒重來,這不單單是簡單的知識重新修正梳理,並且還是信仰的自我否定與重塑,在朱重九的另一份記憶中,對某一種哲學研究得越是透徹,信仰越是虔誠,當發現其與現實發生衝突時,所承受的痛苦也就越重,二十世紀末某個年代,許多哲學教授在這種情況下,甚至寧願選擇在高樓頂上凌空一躍。
「主公。」見朱重九忽然莫名其妙地就向劉伯溫作揖,胡大海、陳基等人都被嚇了一大跳,紛紛站起來,瞪圓里眼睛驚呼。
「主公不必如此。」劉伯溫的表現,卻遠比其他人平靜,先是側開身體,向朱重九還了一個長揖,然後紅著眼睛,輕聲長嘆,「不破不立,周禮不復,但聖人道統卻未必不能得以傳承,況且為人謀而忠其事,正是聖人所推崇的大道,微臣並未稍離。」
「伯溫,我不敢說開萬世之太平,但必竭盡所能,為生民立命。」朱重九抓起劉伯溫的手,用力拍了幾下,鄭重承諾。
劉伯溫並沒有背叛他的儒學信仰,而是換了另外一種方式,讓他的信仰以適應新的星空,融入新的人間,而作為劉伯溫的前世崇拜者和這一世摯友,朱重九則有義務替他完成這個心愿,讓儒學在科學與平等的基礎上,浴火涅槃。
朱重九對儒學並無成見,事實上,他對任何一種學說流派,除了那種勸人拿起刀子對待鄰居,然後去天國享受七十二處女的之外,都沒有太多成見,在另外一個時空,他親眼目睹過各種狂信徒演繹出來的荒誕,目睹過個各種偽君子一邊高喊著「民主自由」或者「英特納雄耐爾」口號掏干別人的腰包,養肥自己的家族,以至於他對任何一種哲學和信仰,都無法絕對的接受。
在他看來,儒學也好,道家也罷,甚至明教或者眼下剛剛在中原開始嶄露頭角的天主教,只要能給淮揚帶來繁榮,只要有助於華夏重新崛起,他都可以拿來借鑑其中一部分,但這些都是手段,而不是目的,如果某種信仰或者哲學,與百姓的安寧幸福,與華夏的重新崛起的目的相悖,哪怕它說得再天花亂墜,哪怕是孔夫子、老子和上帝三個手挽著手親臨,朱重九也會毫不猶豫地拔出殺豬刀來迎面而戰。
用另一個時空二十一世紀的劃分方法,朱重九是各徹頭徹尾的民族主義者,而他的民族主義到了最後,就必然走向平等,若一個民族走向覺醒,將外民族對自身的壓迫視為罪惡,他自然就無法忍受本民族自己人之間的壓迫和奴役,那同樣是罪惡,不比外來者對本民族的奴役高尚分毫。
而當有一種哲學或者信仰,能與他的民族主義,與眼下的淮揚彼此照應,共同成長的話,朱重九也不介意從背後推上一把,正如十三世紀到十六世紀的文藝復興,最終成就了歐洲文明在此後四百年裡的長盛不衰,如果儒學能夠在淮揚新的生產方式和平等的人文基礎上重新煥發青春,並反哺於華夏民族,朱重九有何理由不樂見其成,。
「願附主公尾翼,青雲直上。」好半晌之後,胡大海、陳基等人才多少明白過一點點味道來,紛紛圍上前,大聲表態。
「願與諸君,共同開闢一個時代。」朱重九被眾人的話語從走神中喚醒,收拾起激盪的心情,大笑著與眾人一一擊掌。
「臣等,必竭盡全力。」「微臣願效犬馬之勞。」「臣,這條命都是主公給的,主公說怎麼幹,臣就怎麼幹。」
張松、陳基、黃老歪等人也大笑,舉起手,與朱重九拍過來的手凌空相擊。
這一刻,君臣等人個個躊躇滿志,覺得天下之事無不可為,再商量起方略來,也是精神抖擻,效率加倍。
很快,就商量好了最近一段時間與老儒名流們爭奪儒學解釋權的基本策略,並且交代到具體部門和人手去負責實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