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兒行 第十一章赴會 (下 四)
第十一章赴會(下四)
「丁將軍暫且忍耐,待了結掉主公當日之諾,劉某必幫你將老賊碎屍萬段。」緊跟在二人身後的劉伯溫怕丁德興一怒之下莽撞行事,趕緊低聲勸慰。
話音未落,傅友德已經直挺挺地跪了下去,「多謝劉參軍,若能殺得了脫脫,傅某今後必粉身以報。」
「傅將軍,傅將軍趕緊起來。」沒想到先前寡言少語的傅友德,竟突然鬧出如此一出,劉伯溫被嚇了一大跳,慌忙彎下腰去,用力拉扯,「都是劉某份內之事,即便你不說此話,為了主公將來計,劉某也要想方設法除了他。」
「對參軍來說是份內之事,對傅某來說,卻是不共戴天之仇。」傅有德又拜了一拜,才緩緩站起。
淮安軍內廢除了跪拜之禮已久,所以他的舉動,看上去著實有些怪異,惹得周圍軍士紛紛回頭,劉伯溫被大夥看得額角見汗,這才想起來,傅友德以前乃是趙君用麾下愛將,正因為那場突如其來的洪水,才被敵軍所虜,雖然很快就被朱總管以王保保等敵將換了回來,但先前的偌大名聲也付之流水,甚至被短視的趙君用拋棄,四處受人白眼,幸好朱總管有識人之明,力邀其加入了淮安軍,方令此人重新恢復了振作。
所以傅友德心中,對脫脫的仇恨肯定絲毫都不比丁德興少,只是他這個人大心思頗重,不像丁德興那般直來直去,所以才在接到擔任侍衛的任務之後,強行壓抑住了他自己的真實想法。
正尷尬間,朱重九已經從艦長艙探出了頭來,看到傅友德、劉伯溫等紮成了一個人堆,忍不住好奇地追問:「伯溫,你們三個幹什麼呢,好端端的別堵在那裡,小心被人撞了落下水去。」
「主公,我等,我等」聞聽此言,劉伯溫額角上的汗珠立刻又多出了一倍,訕訕地拱了拱手,大聲解釋道:「啟稟主公,我等再說,脫脫當年的手段太過,既然決堤放水,令好端端的徐州,破敗成如此模樣。」
「指望外來征服者拿你當人看,哪那麼容易,。」朱重九對此,倒是看得清楚,一句就道破了其中關鍵。
並不是他有多睿智,而是另一個時空的記憶里,類似的事情看得太多了而已,想當年西班牙人征服中南美,直接屠殺掉的印第安人就有兩千三百餘萬,而英國人在抵達北美之後,執行的種族滅絕政策更徹底,居然高價收購印第安人的頭皮,連婦女兒童都明碼標價,偏偏這些殺人惡魔們,卻大多數都是虔誠的教徒,平素對待本家同族彬彬有禮,念頌經文時也滿臉慈悲,但轉過頭來,卻立刻就變成了凶神惡煞。
道理很簡單,在他們眼裡,自己的族人是人,而被被征服者,根本沒被視為同類,在脫脫眼中的徐宿軍民,恐怕也是一個樣,根本沒被當作人,所以殺戮起來不會有任何心理負擔。
遠在二十一世紀朱大鵬那個時空,因為有很多人或者出於一時激憤,或者為了各種目的,恨不得自己的國家立刻滅亡,換了手持聖經的異族來統治,而同時,也有很多清醒者,明白地看到這些想法的不靠譜之處,唯恐自己的族人落到當年印第安人同樣的下場,不得不奮起抗爭,兩種力量終日在網絡上激辯不休,彼此的觀點都被闡述得淋漓盡致,所以讓朱大鵬這個工科宅男,對其中一些詞句耳熟能詳,與眼前情景彼此對照,立刻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
只是這句話對他來說很簡單,聽在劉伯溫這個鑽研了數十年五德輪迴,還曾經切切實實把蒙元朝廷當作天下正朔的大儒耳朵里,卻猶如晴天霹靂,根本沒把你當人,這就是脫脫毫不猶豫命人炸掉河堤,水淹數百萬軍民的道理,而七八十年前蒙古人崛起,將金、宋、西遼百姓殺得十室九空,原因也是同樣,在征服者眼裡,被征服者根本就不是他們的同類。
「怪不得他總是把那平等兩個字,掛在嘴邊上。」放眼整個天下,做學問能做到劉基這個地步的,也屈指可數,而論及思維之敏捷,更是鮮有人能出其右,所以霹靂之後,先前心裡的很多隔閡與困惑,便都煙消雲散,(注1)
的確,士紳大戶比尋常百姓讀的書更多,見識一般來說也更長遠,的確,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的策略,給兩宋帶來了無比的穩定與繁榮,然而,一旦被外族征服,所謂士紳大戶,不過人別人養在圈裡的豬羊,隨時都可以拉出來宰掉吃肉,而士大夫,這個時候哪裡還有勇氣跟征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