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也。」

    北陰女帝頷首示意道：「當年元陽初登天帝大寶，萬神禮讚，三界感應，光明巍巍，功德無量。」

    「一願天地清寧，二願蒼生安寧，三願諸神無私。」

    「他發下三大宏願，震耳欲聾，本帝在冥土深處都能聽見。」

    「如今看來」

    北陰女帝雖未說完，但，眾神都已經聽明白了意思。

    天帝的宏願被曲解了，他沒有正視自己的本心，讓道心蒙塵，朝著另外一個方向發展。

    三大宏願實現起來，實在太累，太累了，需要承當太多東西。

    不如滅世重開，來得痛快。

    滅世了，生靈死絕，諸神寂滅，自然三界安寧，蒼生沒有任何恩怨糾紛，都死了，那就是一片清淨。

    「天帝執念太深。」天涯帝君惋惜道：「他的初心是好的。」

    「風起於青萍之末，浪成於微瀾之間。」

    申公豹眺望蒼穹，感慨一聲：「終究是元陽帝未能護住初心，為氣運所迷，為劫數所迷，為道心所迷。」

    道心之衰，從來都不是一蹴而就，一朝而敗的，是日積月累，起於縹緲，起於微末。

    在不知不覺之間，自己改變自己，是最可怕的事情。

    對於一個凡人而言，地上一文錢撿還是不撿，一串免費的糖葫蘆，吃還是不吃，每一次選擇，心境都在悄然發生變化，等到量變堆積成質變，爆發出來的那一刻，已經回頭無岸。

    神仙亦是同理，一次怠慢，一次懶惰，一次毫不在意，一次無端殺戮，一次貪心，最終會導致什麼樣的結局，唯問己心。

    「唯問己心。」

    申公豹由人推己，重新審視自己的道心，他掌災劫，尤為關鍵，要比尋常神仙慎重千倍萬倍。

    元陽帝的初心變了，那麼他的初心是什麼？

    是成為元始天尊，那樣道骨仙風，嬉笑怒罵，灑脫自在的大佬。

    還是渾水摸魚，划水度過封神大界的鹹魚。

    或者是，時而苟，時而慫，時而精進勇猛，時而如履薄冰的修士。

    或者是乾脆是一個不要臉，厚臉皮的申公豹。

    或者是災劫氣運滿身的倒霉鬼申公豹。

    一個個我，一個個念頭，悄然在心中划過，申公豹神色如此，氣息時而貼近天地，時而縹緲超脫最終都凝練如一。

    引來眾人側目，聶小倩小心翼翼問道：「老師，您」

    「沒事，貧道只是明白了一個問題。」

    「每一個我都是我，又何必去抗拒，全部接受，不去曲解，不必更變。」

    「每一個他我對他來說，其實都是本我，只是視角不同罷了。」

    申公豹呵呵一笑，氣息如常，悠悠說道：「換一句話說，每一個本我，其實都是他我。」

    「是法平等，無有高下。」

    「他就是我，我就是我，何必融合，本來如一。」

    一番話聽得眾人諸神雲裡霧裡，唯有佛門出身的樹妖姥姥脫口而出道：「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善哉。」申公豹打了一個道揖，朝著那氣運匯聚之處一禮，神色肅然，道性巍峨，他我合一，諸界唯一。

    地仙申公豹申請出戰！

    昊天元氣之海動盪，九幽陰世意志轟鳴，貫穿三界的氣運天柱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只聽見咔嚓一聲，頓時折斷！

    「斷了，斷了！」

    大貞龍庭方向，還沒有離開的大貞天子，龍庭鬼神發出驚恐的吶喊之聲！

    那可是天柱啊，鏈接天地人三界的氣運天柱，煌煌龍氣，禁錮萬法，即便是青敕神靈都要避讓的氣運天柱，怎麼就斷絕了！

    大貞太祖皇帝雖然被生死簿所傷，削去了大半陰壽，但，有元陽天帝庇護，怎麼說也能撐個數十年。

    人間大貞朝雖然腐朽不堪，但，終究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還能在挺幾年，可以源源不斷的抽取天下氣運，供給天柱。

    怎麼就被這微微一拜，給拜斷了呢。

    不止是陰世的鬼神瘋狂，即便是人間的有識之士，也覺得不可思議，喃喃道：「亂世要來了，要革故鼎新，要改朝換代了！」

    蘭若寺當中，四面八方的修士匯聚雲集，其中佛門的代表是白雲老和尚，依靠著金佛可以發揮金敕的力量。

    可今日，白髮白眉的白雲和尚望著天地氣運匯聚之處，雙手一抖，差點將手中金佛摔碎，失聲吶喊道：「絕地天通！」

    剎那間，蘭若寺眾修頓時寂靜，他們道統傳承至今，見識過不止一次絕地天通了。

    「老師，什麼是絕地天通？」白雲和尚的小徒弟十方懵懵懂懂問道

    白雲老和尚眼眸中綻放精光，頗為激動道：「氣運天柱是貫穿三界的力量，天界諸神，他們的真身都要通過氣運天柱才能降臨人間。」

    「王朝末年，氣運天柱一斷，諸神下不來，天下大亂，妖孽肆虐的情況，稱之為絕天地通。」

    「唯有建立新朝，重立氣運天柱，才能鏈接三界。」

    十方頓時大亂，慌張道：「師傅，天下大亂，妖孽肆虐，這是壞事你怎麼一點都不急啊。」

    白雲老和尚雙手合十，慈眉善目道：「十方，因為朝廷口中的妖孽，就是我們這群修士餘孽啊。」

    「哈哈哈」

    「這小子真有趣！」

    其他道統之主頓時大笑起來，神道以氣運鎮壓萬法，每次王朝末年，絕地天通的時候，他們這些修士餘孽，都會跑出來反抗，企圖推翻元陽帝子孫建立的王朝。

    在朝廷眼中，他們是妖孽，在修士眼中，朝廷是惡魔。

    我之英雄，彼之敵寇，我之敵寇，彼之英雄。

    就是這個道理。

    十方頓時愣住，妖孽竟然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