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之劍 第三百七十六幕 女武神的騎行(上)
布諾安衛城就像是孤零零矗立在孤地上的衛兵,雲層中落下的閃電勾勒出它的邊際。
這位老兵俯瞰著接近尾聲的戰場,在它的各個方向上,人類的軍隊都像是潮水一樣從平原上退卻。失去行動能力的士兵只能在屍體堆中等死,天邊赤紅的焰火,就像是他們眼中的餘光。
在擴大的狹長的視野之中,天與地都是弧形的,整個戰場上是一片縱橫交錯的廢墟,殘破的武器、盔甲、破破爛爛的旗幟與守衛的屍體交疊在一起,構成奇特的末日般的景象。
連雲層都變成了猩紅色,閃電像是一道道盤繞其上的荊棘,偶爾點亮這個世界。將它最真實可怖的一面呈現在人類聯軍眼中。
從梅達奧村附近到森林的最邊際,到處是奔逃的守軍,灰濛濛的背景之下攢動的人頭一方面只是這個戰場上這一刻敗亡之兆最真實的寫照,或者說最後一刻的絕望。女騎士守在一處女牆後面,透過城垛的縫隙觀察外面的境況,惡魔的攻勢像是從地平線上發起的,赤紅的火球拖著長長的尾焰飛過整個戰場,照亮戰場上那些醜陋的生物,同時也映亮了她的眼睛。
她一隻手按在黑黝黝的城牆上,城牆上布滿了裂口,和水紋中擴散開來的血跡。王立騎士學院的士官生的屍體被整齊地擺放成一排,好像要維持他們最大的體面,但無論如何,都只剩下毫無生息的軀殼而已。
沒有人曾經經歷過如此可怕的戰爭。戰場上的人無論是農夫的兒子,手工業者的兒子還是貴族的後代或者說出身不凡的騎士與傳教士,在死亡面前第一次完成了他們之間的平等,毫無區別。
芙蕾雅甚至聽到有人在低聲綴泣著,那是城堡下面躲在地下室中的平民們,包括女人和孩子——所有能上陣的男人都拿起了武器。但可惜堅毅的決心並不能改變戰局,任何人都能從冰冷的空氣中嗅出失敗的意味來。
大廈將傾了。
女騎士咯吱一聲握緊了拳頭。金屬的手甲都變了形。她心中只有一個名字,她堅信他一定能最終帶領所有人從絕境之中找出一條生路,當初在里登堡的逃亡時難民們何嘗不是一樣失去希望。但他一樣給他們許諾了一個奇蹟。
布蘭多那時是那麼的自信,叫所有人都為之折服了,也包括她在內。
「難道不能再多堅持一下麼?」
「可是……公主殿下他們還在前面不是麼。」
身後傳來貝絲的聲音。女孩幾乎是有些悲憤地叫道。王立騎士團付出了沉重的代價,長眠於此的每一位都是過去熟悉的臉孔,他們可以接受犧牲,但不能接受之前的一切努力都尺毫無意義。
比起來,他們更寧願戰死在這裡。
省得去品嘗這令人窒息的絕望。
公主殿下死了,埃魯因也走到了滅亡的邊沿。所有人心中都體會到那種絕望與無助的感覺,就好像他們人生的希望與理想才剛剛樹立,就不得不面對破滅的現實了。
那是一種幻滅的感覺。
貝絲臉上縱橫的淚水就是這樣的明證,她幾乎是向自己的指揮官——尼玫西絲喊道,好像要叫這位女騎士清醒一下。公主殿下還在前面,難道她沒有察覺麼?
女騎士臉色蒼白,別過臉去,神色之間好像是挨了一刀的痛楚。她身邊站著白獅軍團的指揮官巴爾塔侯爵,這位大人渾身浴血。仿佛剛剛從地獄之中回來。
整個戰場上,布諾安衛城已經形成一條狹長的突出部。就像是一柄利刃,守護在此地附近的兩隻軍隊今天無疑是戰場之上最為耀眼的存在。王立騎士學院的士官生、來自托尼格爾的年輕人們堅定而榮譽,白獅軍團固守著自己作為軍人的榮耀。
這埃魯因歷史上兩隻最為光輝的軍隊,今天在此並肩作戰。
「這不是賭博,貝絲。」巴爾塔侯爵臉色僵硬,「我們也不是賭徒,我們已經作過最後的嘗試了,但我們不能將所有的籌碼孤注一擲。」
「你把公主殿下當做籌碼?」紅髮的少女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她仇恨地盯著這位侯爵大人。若不是他們,王國何至於此?
「貝絲,注意你的言行。」尼玫西絲聽不下去斥責道。
「尼玫西絲學姐,可公主殿下還在前面。」
「稱呼我為騎士長,士兵。那是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