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玉 032女祭之血
沿著燈火一路走,出了楓林谷的界碑,他們來到了又一個小鎮。借著燈光看了半天,穀雨才看清楚界碑上的字,一字一句地念了出來:「榆……蔭……鎮……」
又驚喜道:「樓主!我們到了!這不就是剛剛那個魂魄……」剛要說,就被江遲制止了——為了剛剛那個魂魄,從不發脾氣的墨樓主都生氣了,你這丫頭,倒還敢提?
穀雨及時住了口,吐吐舌頭,剛跨過界碑半步,心頭便隱隱一凜。怎麼回事?她又退回去,若有所思地盯著那塊界碑,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
「怎麼了?」墨七停下腳步。
「樓主,這塊界碑,好像有問題……」
虞非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手指藏在黑暗中,暗暗一捏。
墨七原本正要靠近,手腕的溫度驟然拔高。她下意識看向言夜,卻見他並無大礙,倒是穀雨晃了晃,若非江遲出手相扶,她便已經昏倒在地上了。
——她的體內莫非有蠱?
但墨七並沒有明說,只是意味深長地望了虞非一眼:「扶她進去休息。」
她知道這一切定於虞非有關,但她偏要踏上他安排好的路。她不過是想看看,虞非他究竟有什麼意圖。
燈火初上,靜謐的小鎮久違地迎來了客人。
江遲背著穀雨,逢人便問:「有客棧嗎?」得到的卻都是否定的回答。這樣與世隔絕的小鎮,即便有客棧,也早就廢棄了吧?他有些心急,腳步都有些凌亂,終於在一家醫館門口,他遇見了一位荊釵素袍的姑娘。
「她生病了麼?」那姑娘的聲音冷冷清清,表情卻極是關切,想來是個外冷內熱之人。
「生病?對,她生病了……她近來經常這樣昏倒……」
姑娘略一頷首,將他們迎入醫館,讓穀雨躺在木床上,細細地替她診過脈之後卻搖搖頭道:「大約是有些氣血淤滯。不過現在脈象已經正常,應該很快就能醒來了。」
果不其然,穀雨很快便睜開了眼:「咦?我怎麼睡著了?」從江遲口中得知前因後果,她撓撓頭,頗有些尷尬,「不知道為什麼,就突然有了這樣的症狀……」又看向正在抓藥的姑娘,「多謝姑娘了……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薛鈴兒。」
這個名字倒不是說多麼驚艷,但還是讓一直站在門口的言夜稍微抬了抬眼。
「薛姑娘。」他徑直從虞非身邊擦過,走到了墨七身後,聲音依舊是冰涼如雪,「不知姑娘可聽過『薛其』這個名字?」
薛鈴兒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家父的名諱,閣下如何得知?」
竟是父女關係!那這麼說來,這薛鈴兒,就是那姐姐衛芙和薛其所生的女兒了?
「不知姑娘可否為我們引見令尊?」
此話一出,薛鈴兒的表情更加奇怪了:「引見只怕是不行了,我和母親已經被趕出薛家了。不過,你們若是要尋他,直接去薛家找他就好了。」
什麼情況?難道是因為薛其發現自己娶回來的不是心上人,而是心上人的姐姐,所以怒髮衝冠之下,將衛芙和女兒薛鈴兒一道逐出了薛家?
不過,這也不是他們要管之事。他們如今只需要尋一處住處,歇上一夜就走。
「住處?這裡沒有客棧,若有外來客,一般都是住在薛家。」說完,薛鈴兒捧著一包藥走過來,「我為姑娘配好了藥,能調節氣血。是要帶走,還是就在這裡煎了?」
墨七想了想:「穀雨,不如你就在此歇息,薛姑娘醫術高明,你好生服藥。」事實上,她只是不想再讓這心思單純的丫頭被虞非控制了。
「好吧……」穀雨乖乖躺下。
江遲將摺扇一合,主動道:「宗主,我留下來吧。這麼多人,那鎮長家興許住不下。」
哪知薛鈴兒馬上戳穿:「薛家可大,再來五個公子都住得下。」
「……」
墨七掩面而笑。
離開醫館,順著薛鈴兒所指的方向,三人很快抵達了薛宅,也就是鎮長家。早在他們進門的時候,鎮長就已經聽到了風聲,等在門口迎接了。
「諸位遠道而來,讓小屋蓬蓽生輝啊!」
鎮長還是三十年前的那個鎮長,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他身材富態,笑容可掬,臉上皺紋是年齡刻下的印記,鬍子和頭髮也已經花白,這顯然不是那個文韜武略樣樣精通的完美男子。
隨意應和了幾句,三人隨著進了屋。鎮長已經命人備好了晚飯,聽說還有兩位客人住在醫館,又連忙派人送去了菜餚,可謂是招待得極其周到。
吃過飯,幾人在大堂內喝著上品沁園春,稍微聊了幾句。但奇怪的是,一直都只是鎮長出面作陪,還有就是吃飯的時候,來了一個和薛鈴兒年紀相仿的少年,除此之外,別說是家中女眷了,就連傳說中的薛其,他們都沒看到。
問起來,鎮長就說:「說來慚愧,不久之前,家母得了癲狂之症,已經分不清人,還時常說些奇怪的話。夫人梁氏日夜不休地照料她,這才不能來招待諸位貴客。」
墨七問:「養兒防老,鎮長這般操勞,還要親自來接待我們,不知您的兩位兒子平常都忙些什麼?」
哪知這一問,倒把鎮長問住了:「兩位兒子?姑娘說笑了,我老來得子,膝下只有弈兒一子罷了。方才吃飯的時候,諸位不是都見過嗎?」
是說那名喚薛奕的少年郎,是他唯一的兒子。
言夜眉一皺:「薛其呢?」
「薛其?」鎮長的表情更加詫異,「薛其……是誰?」
墨七的眼神僵了僵。榆蔭鎮壓根就沒有這個人麼?還是說,鎮長在隱瞞什麼?但是看他的神情,卻儼然是一無所知的模樣,若說是要作假,倒也不大像。
是啊……薛其是誰?
衛蓉魂魄所言,薛其是鎮長的義子,而一無所出的梁氏後來也奇蹟般有了身孕。但到了這榆蔭鎮,梁氏所出的薛奕才是鎮長的兒子,提起薛其,就好像只有薛鈴兒才知道似的。
對了,還有薛鈴兒。若沒有薛其,哪兒來的薛鈴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