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很順利。

    齊雲齊東很高興。

    可齊父和齊母，這些天臉上一直遍布愁容。能夠看得出來，齊父齊母在手術這一件事上不止爭論過一次，甚至有可能吵過架。手術過後沒有幾天，齊父就在齊母的執拗下辦了出院手續。

    齊父做到了，他想到了「錢」的辦法，這讓齊雲齊東兄弟倆暫時鬆了一口氣。

    而且，從齊母住院那一天起，到齊母出院這一天為止，齊雲的兩位伯父都沒有出現。如此看來，齊父肯定不是從他們倆那裡借錢的，甚至有可能兩位伯父至今還不知道齊母住院手術的消息。

    不過，不管怎麼說，手術順利就是好事！

    八月的下旬，齊父也推掉了工地上的活，專心在家照顧齊母。

    一家四口，在這暑假的尾巴倒是有了半個月的「團圓」。而且由於齊母生病，齊雲齊東兄弟倆表現得很是聽話，讓齊母病情很快就得到好轉。

    團圓時光總是流逝飛快。

    八月二十七號晚上。

    齊雲在母親的叮囑下，收拾了滿滿一箱子的東西。裡面除了幾套衣服之外，就是各種吃的喝的，還有家鄉特產牛肉乾。箱子裝滿之後，齊母還坐在齊雲的床上，努力想著是不是有什麼遺漏。

    在她的眼裡，即便是去上大學，但齊雲也還是個長不大的孩子。

    齊東今晚也沒有直播，早早地洗完澡跑來齊雲的床上坐著。儘管過去的三年，齊雲也是會去到主城，每年只回來兩次，但這次上大學的感覺總歸不一樣，出不出省完全是兩種不同的體驗。

    齊雲摺疊衣物，齊東坐在床上時不時刷著手機，齊母坐在床上指揮著齊雲帶這帶那，齊父站在門口，一邊笑看著這一家子，一邊默默地抽著煙。不大的臥室里，一家人聚在一起，雖然都很少說話，但都很享受這種時候。

    「去睡了去睡了，明天一早還要趕車去縣城，別打擾他休息。」

    十點鐘，齊父掐滅了手中的煙，催促齊母。齊母又叮囑了幾句，才回到自己的臥室，齊東也跳下床回去睡覺了。

    齊父掏出一張老舊的銀行卡，遞給齊云：「齊雲，這裡面有一萬塊錢，是你的學費和前兩個月的生活費。省著點用，最近家裡……」

    「別聽你爸的！」從父母的臥室里傳來齊母的喊聲，「到了學校，該買什麼買，該用什麼用。大學不比以前，別餓著自己，也別苦了自己，要是想要穿喜歡的衣服，買就是了，不用擔心錢。」

    「嗯。」齊雲接過卡，點頭應道，「爸，我知道，你放心吧。」

    齊父道：「對，你媽說得對，該用的還是要用……錢……要是不夠了給我們打電話……」

    齊父也回臥室睡覺了。

    握著手中布滿各種污漬的銀行卡，看著銀行卡上快要被磨得看不清的字跡，齊雲握緊拳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他想要站起來替父親母親分擔，可他自知身體太單薄，沒能力去分擔什麼；他很想努力，很想減輕父母在金錢上的壓力，可對他一個剛剛跨入大學殿堂的學生來說，他實在不知道自己能夠做些什麼；他不止一次聽說大學勤工儉學的事例，可要命的是他連自己打工能夠做什麼都不知道……

    他握緊拳頭，但只有自己知道握得很無力。

    這一天晚上，齊雲很晚才睡著，他第一次覺得窗外此起彼伏的蛙鳴和蟲叫聲如此刺耳。

    由於趕車的原因，第二天一大早，齊雲就被鬧鐘叫醒。

    齊母雖然還在養病，但堅持早起替齊雲做了早飯。

    吃了滿滿的一碗麵加兩個煎蛋，齊雲連湯都全給喝光了，然後才和父親一起出了家門。齊母站在大門口，一直看著齊雲的身影消失在了道路的盡頭……

    齊父把齊雲送到了縣城汽車站，等到齊雲上車之後，才一個人返回。

    汽車緩緩啟動，齊雲先要坐汽車到達主城區，然後在主城區乘坐14個小時的火車前往長沙。他坐在客車的最後，看著窗外不斷變換的景物，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今日的天氣格外得好。

    齊雲以前讀到小說，總能感受到「環境描寫」的重要性，這讓他以為離別之時總應該有雨。可今天艷陽高照，萬里無雲，他甚至希望上天能夠下一場雨，來迎合他此時的心境……

    六個小時的長途客車，到達主城區後，他打車前往火車站，一路顛簸，直到上了火車之後，他那一路而來的離別憂傷才真正被第一次坐火車的新奇和即將到來的大學生活的嚮往而消解掉。

    窗外，景物飛退。

    車廂里，各式各樣的人都有，各種各樣的天都聊。天南海北的人，聚在這一個車廂里，雖然從前不熟悉，這趟車後肯定也不會再見，但大家都聊得很開心，這種感覺是齊雲以前沒有過的。

    而且，車廂內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不同年齡不同階層的人都可以一起侃大山。尤其是其中好幾個和齊雲差不多年紀的人，在車廂里很活躍，聽他們說話，應該也是去長沙那邊念大學的。

    齊雲注意聽著，發現都是中南、湖大，還有湘潭大學的。

    他不太喜歡主動去認識，所以只是歪頭靠著座椅，靜靜地聽著。

    火車，從下午一直運行到晚上，齊雲開始還在記著途經的站點，可到了後來，他也忘了。只記得每到一個站點停靠下來，總會看見車窗外扛著大包小包的匆匆的行人……www16xz 一流小站首發

    二十九日凌晨五點。

    火車停靠站點：長沙站。

    「各位旅客，列車即將到達長沙站，請在長沙站下車的旅客準備好自己的行李下車……」

    第一束陽光照射進車廂內部。

    連著坐了14個小時的齊雲，這時屁股很不舒服，他聽到了列車播報之後，趕緊站了起來，從行李架上取了箱子，然後早早地等在了車門處。

    列車到站。

    車門打開。

    在不知多少人的簇擁下，齊雲跟隨人流下了車，呼吸到了清晨第一口新鮮空氣。這口空氣，頓時把他的疲憊給清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