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明低聲問：「你想對湯姆說什麼？」

    曼迪低聲道：「其實我不懂說什麼。」壓低聲音有助於悲痛表情的體現。

    菲亞走了幾步，和那醫生道：「對不起，我負擔不起這麼高額的icu治療費，等我們道別後，就轉為普通治療吧。」

    醫生一愣，道：「這……這不可能，一旦轉為普通治療，他現在的免疫力幾乎為零……」

    扯淡吧，醫生都知道你扯淡。美國月收入低於1250美元的貧困人群，可以免費享受醫保。但是就算有醫保，你沒錢也不能來私立醫院，打土豪嗎？來了又不治，太假了。

    菲亞輕聲道：「讓他走的輕鬆一點吧，可以用一些嗎啡。」

    「可是……」醫生很猶豫，華盛頓是不能安樂死的，美國只有一個州可以安樂死，夏威夷可以病人自己口服致命藥品。

    菲亞一揮手：「文德森，你和他說吧。」

    文德森沒有那麼矯情，菲亞讓自己和醫生說，那自己就要談妥。在法律許可下，讓湯姆比較快樂的離開人世。菲亞不再理會，而是走到裡面，於明可以看見她在護士扶持下坐在椅子上，慈祥、微笑著看著icu裡面，雖然湯姆沒醒。要不，我打個電話，讓忍者直接將他送走？沒心沒肺的於明隨便想了想，攬住曼迪的腰部，支持著她，這才是自己現在應該做的。按照中國古代說法，湯姆也算是善終了。下輩子做個好人吧。不對，他本來是好人，被扭轉成壞人……於明糾結一秒。將曼迪扶到椅子坐下等待。

    一個小時後，菲亞出來了道：「他想見見你們。」神情很安詳，不象是個即將死兒子的人。

    曼迪和於明到達icu的外面，有分機，於明拿起一個分機傾聽，湯姆靠躺在病床上，面前就放置著通話器。曼迪不知道說什麼。湯姆也知道怎麼開口，許久後湯姆才道：「都說婚外情只能帶給人痛苦，也許我是一個例外。」

    於明回答：「願意戴綠帽幫別人養孩子的男人不多。你運氣不錯……純粹是誇獎運氣，不要介意。」

    曼迪怒視於明，於明攤手：「對不起，你是例外。例外。」

    奇怪的是湯姆沒有生氣。道：「我對不起你的養父，真的，我非常抱歉。曼迪，你對你養父要好一些，將他當成你自己的父親對待。於明，我現在已經不在乎你對我態度，我只希望你能尊重和愛護我的女兒。」

    於明連連點頭：「你放心。」

    湯姆道：「我對不起你奶奶，對不起你養父。也對不起你。我一直覺得這世界欠我的，直到這時我才明白一件事。帝王將相，行夫走卒，誰也逃不脫這一關。你們都能自己照顧自己，我沒有什麼可擔心的。」

    「湯姆，有什麼事需要我們處理的嗎？」曼迪問。

    「沒有，沒有。」湯姆想了一會，道：「對了，只有一件事，我事後火葬，骨灰撒掉。我……不是好人，不留了。」美國一些人進行土葬，土葬前屍體還會進行化學處理，幾年後挖出來，也不會只剩餘皮肉，和中國傳統土葬不一樣，不需要揀骨。也有很多人選擇火葬，特殊職業的選擇海葬等等，天主教、東正教、伊斯蘭教多倡導土葬，而新教則多倡導火葬。國外所說基督教為天主教，國內所說的基督教其實是新教，據說是一種詞語上的故意誤導。湯姆信仰的是天主教，跟隨菲亞的腳步，要求火葬，算是比較不傳統的做法。也看出湯姆到了這時候，為自己這些事做的事有了一定的反思和愧疚。以前他覺得全世界都欠他的，現在他覺得，自己欠了全世界很多人的債。

    於明張口，又閉嘴。曼迪沒敢問，誰知道於明想說什麼。

    湯姆道：「你們去吧，神父來了嗎？給我多留點時間向上帝懺悔，我已經有二十年沒有懺悔了。」

    曼迪放下電話前道：「湯姆……再見。」

    說完放下電話，眼淚流了出來，於明扶了曼迪朝外走，拿起西裝的一角幫曼迪抹掉眼淚，曼迪忙躲避，這西裝很粗的，曼迪問：「你剛才想說什麼？」

    於明道：「湯姆死了，這遺產從法律來說……疼！妻子，你不能對你丈夫使用暴力，否則我會寫信給上帝投訴你。」

    「這不好笑。」曼迪板著臉回了一句，而後又道：「上帝沒空理你。」

    於明笑：「那我只能請玉皇大帝向上帝提出外交抗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