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恩捂著負傷的左肩,和圖綸靜默的對峙了很久。「算了,」路西恩再也問不出什麼,只好作罷。「你回去吧。」雖然沒有傷到骨頭,圖綸的那一箭也造成了不淺的傷口,鮮血將白色的禮服和綬帶染成了殷紅。
圖綸默默轉過身,向前走了兩步又停下,「從小到大,我視你為我最尊敬的同輩,不傷害你是我個人原則。其他事情,恕我無能為力。」金髮少年似乎有太多事情想要告訴路西恩,卻如鯁在喉,仿佛說出來就會要了自己的命。說完這句,少年頭也不回的消失在人群之中。
燈火依舊在搖曳,一面旗幟上的繡標脫絲了,在風中撩著路西恩的臉頰。周圍人聲鼎沸,他們的對話在這種噪音下已經微不足道。路西恩望著這個漸漸消失的背影:圖綸羅特蘭澤,從小一向藏不住心事的表弟。以前那個擊劍場上孱弱、愛哭的孩子,自從找到了自己在射擊方面的特殊天賦,以及藝術審美上的獨特品味,才漸漸的在眾人面前自信起來——命運在開玩笑方面一向高明,出生在鑄劍世家的子弟偏偏擅使弓箭、愛看歌劇和畫展。飛速成長的不僅是他的身高,還有他那顆小心臟的容量。然而,讓他笑不出來的事情,究竟是什麼呢?
「羅特蘭澤先生,請和我跳一支舞吧。」不知是誰家的女孩子主動的朝圖綸湊了過來——世間最美好的人莫過於金髮碧眼的少年,圖綸身邊從來不缺人搭訕。然而上帝在造出美好的少年時往往也會賜他古怪的脾氣和自負的性格以示公平。「真遺憾,馬靴下是假腿,我也沒有什麼心臟,只喜歡和同樣沒有心臟的人玩耍。」他撇下這句話和一臉雲裡霧裡的女孩,徑直走開了。
夜晚的活動已經進行了大半,燈光沒有先前那麼耀眼了,黑夜剛剛得以顯現。有貴族的馬車開始駛出內城,圖綸腰間掛著沉重的弩機,走了一會兒就開始疲倦——難得外出時可以獨處,曾經如此熱愛社交的他,也開始理解為何蕾蓓卡喜歡一個人坐在圖書室,一呆就是一天。說到蕾蓓卡,那個蒼白又少言寡語的十三歲小姑娘,第一次見面就從手袋中掏出了蝙蝠將他嚇了個半死。這種不友好的會面並沒有讓他對蕾蓓卡產生什麼厭惡,相反,他已經分不清楚那時的心跳是因為見到蝙蝠的恐懼還是聽到自己的名字從少女的口中叫出了。還有三年,待蕾蓓卡十六歲後,他就可以向夏藤家提出請求,將蕾蓓卡娶到富饒的阿勒薩州——羅特蘭澤家的領地,有著數不清的礦山和大批手藝人。可是這個倔強的小姑娘,她應該是不喜歡他的,甚至討厭他。從古至今不諳世事的少年對心上人表達愛意的方式多數是愚鈍的嘲笑和譏諷,就連圖綸也跳不出這個怪圈。
可是這次他的情敵也太過於棘手了點:總是微笑著的路西恩,就像希臘神話中溫柔的風神阿涅莫斯一樣。蕾蓓卡沒有特意用語言表達過對路西恩的喜愛——但她是依賴他的,她無法行走時會自然而然的將手遞給他。那麼路西恩呢?毫無疑問,如果他不喜歡這孩子,根本不會囑咐羅特蘭澤家的鐵匠去為她鍛造一把稱心如意的武器。二十一歲的年輕伯爵,依舊孤身一人沒有立下任何婚約。想到這裡,圖綸反而有些希望自己的表兄可以娶了那位又蠢又壞的赫爾丹西小姐。這也正是他痛苦的地方,他對蕾蓓卡有好感,可他更愛自己一同長大的表兄。
「我努力的不讓自己說出違心的話,然而就是做不到,總是要把機會留到下次。」圖綸取下腰間的弩機,反覆的上弦,歸位,機械的聲音讓他無比安心——他非常喜歡這種輕便、上弦後可以快速發射的武器,雖然射程沒有長弓遠,但只要有敵人走進射程,圖綸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取了他的性命,□□的衝擊力幾乎不會被空氣吸收,若是下降得厲害造成誤差,也來得及再補上一發。對於艾維希大陸的人來說,弩機這種精巧的玩意還是稀罕物,一般人只會拿來觀賞,很少有人用它做武器,萬一損壞,幾乎沒有工匠懂得如何維修。
「蕾蓓卡小姐,下次見面請允許我這樣稱呼你的名字……」少年的金色睫毛如蝴蝶般忽閃忽閃——他不小心被弓弦勒破了手指,一抹血線隱隱約約的出現在指肚上。
蕾蓓卡望著自己手上的一道新鮮傷口,那是她自己用劍劃的,她坐在房間的地上,用另一隻手按壓著,血不斷的流出來,零零散散滴在一張潔白的布上。她又拿出了那個暗棕色的瓶子,滴了幾滴液體在上面,血跡像被施了魔法一般慢慢隱去了,連同血腥味一起。她笑了,收
第 21 章防不勝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