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弦 第185章 劫後生(二)
樊千陽道:「對啊。我是樊千陽,你果然忘不掉我。」
少女呸了一口,奮力挺身,欲從他懷裡掙開。樊千陽沒有鬆手,道:「你快淹死的時候,是我救了你,你如今倒要過河拆橋嗎?」
少女聞聲,僵住動作,瞪了他一眼,道:「甚麼你救了我?」
樊千陽正色道:「你昏迷太久,頭腦肯定糊塗了。算了,怪可憐的,我原諒你。你仔細回想一下,然後跟我念『樊千陽,是穆青露的救命恩人。穆青露今生今世,縱然做牛做馬,也要好好報答救命大恩』。」
穆青露的臉上泛起迷茫之色。她不再掙扎,倚在他懷中,睜大了圓圓的眼睛,靜靜地回憶起來。樊千陽閉起嘴,沒有再打擾她。過了一會,穆青露似霍然省悟,驚叫一聲,結結巴巴地說:
&起來了!……我!……爹爹!我爹爹……他怎樣了!……」
她極為慌恐,亂掙亂動,卻無力起身。樊千陽沉聲道:「你爹爹下落未明,你急也沒用。」
穆青露悲聲問:「下落未明?……」樊千陽點了點頭,說道:「下落未明,總比被人發現屍體強。」
穆青露怒道:「你這人說話真難聽。」樊千陽認真地道:「雖然難聽,卻是大實話。你再亂動,我就放手了啊,跌痛了可別哭——還有,我告訴你,你那幾位師伯師叔,統統下落未明,你不必一一問過了。」
穆青露見自己果然快要滾落下床,只得停住動作,讓他重新扶著坐正。她胡亂地捋了捋頭髮,忽然又想起甚麼,伸手往耳垂上一摸,急道:「我的耳墜,我的耳墜呢?!」
樊千陽奇道:「從爹爹到耳墜。這轉折忒也大了些……」穆青露卻慌慌張張地說:「你懂甚麼,那是我最心愛的東西,我……唉,我狼狽成這樣,它們肯定也早就粉碎不知下落了……」
她神情哀戚。樊千陽道:「自己坐好,莫亂動。」他抽回手,來到床尾的櫥櫃邊,取出一個小小的匣子,回到她身邊,打開匣蓋。朝她面前一晃:「是這倆玩意兒嗎?」
穆青露抬眼一瞅,又驚又喜,連聲說:「是它們!是它們!」她急急探手,將碧玉耳墜牢牢握在掌心,那姿勢神態,仿佛那副耳墜不啻於自己的性命一般。樊千陽見她如此模樣,心下奇怪,問道:「這是你爹爹給你的?」
穆青露輕輕地說:「不是的。」樊千陽奇道:「那又是誰送的?能讓你緊張成這樣?……啊,知道了。定是那渾身沾血跪在湖邊的小子送的。」
穆青露聽到「渾身沾血」、「跪在湖邊」八個字,渾身顫抖,慢慢抬起頭來。她緊緊盯著樊千陽,眼裡竟閃著失魂落魄的光。樊千陽從未見過她此般表情。倒吃了一驚,說道:「你?……」穆青露卻怔怔開口:
&還活著嗎?」
樊千陽乾脆地答道:「他不是欽犯,我們沒有殺他,他只不過受了點傷。他幾度試圖衝進湖中。卻都被諱天的人攔阻了。他在湖邊跪了很久,又站起來,似想投湖自盡。但紫騮山莊的人已趕到,強行把他帶走了。後來聽說他派人將大明湖翻撈了很多遍,但那時你已不在,自然一無所獲,再後來,紫騮山莊的人都離開了濟南,他應該也回家了。」
他語氣很平靜。穆青露仔仔細細地聽著,低聲道:「他沒有死。很好……太好了……」
她停住話聲,輕輕掂起一枚碧玉耳墜,重新戴回耳垂上。她的動作很艱難,每一舉手,似乎都被疼痛牽扯。她又慢慢地戴好了另外一枚,樊千陽在一旁瞧著她的動作,並沒有說話。須臾,穆青露才幽幽地說:「他還活著,我真是太高興了。但他一定以為我死了,這些日子,他過得想必糟透啦。」
樊千陽道:「他知道你沉湖後,悲痛欲絕,我瞧他的神色,好像根本沒抱任何希望——莫非他早就明白你的水性一塌糊塗?」
穆青露嘆了口氣:「我同他從小在一塊兒長大。我最怕水,怎麼也學不會游泳,好幾次還因為淘氣差點淹死,都幸虧他及時趕來救了我。他最了解我,瞧見那天情景,自然心如死灰,認為我不可能再有任何生機了。」
樊千陽道:「原來如此。難怪那天在荷葉上打鬥時,我叫你順著劍勢沉到水下去,你卻猶猶豫豫,死活不肯。我又說那荷花的莖是中空的,你到了水底下,就動手摺一段用來呼吸,你還非要負隅頑抗。最後我瞧再無法拖延,只好親手把你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