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龍以左 192.萬食神貢上人(4k)
灰衣女子失神。
這一瞬間,她感覺金色火焰中的那個人影的確是她的夫君。
不是。
她狠狠搖頭,將自己心中那個詭異的念頭打消。
絕對不是。
她的夫君不過是個凡人,而金色火焰中心的那個人影,他甚至能抵抗真一。
在很久之前,她究竟是為什麼看上這個男人的呢?
是因為他的氣息令人安心舒適麼?區別於她修行路上見過的那些形形色色的人?她自己也說不上來,但她的確為此捨棄了彌羅山門人的身份,捨棄了親傳,捨棄了過往。
世人的奔逃在法相下毫無意義。
一息席捲千萬里的死亡領域,對凡人來說,還沒有反應的時間就歸於空寂。
可翻滾的大地止息了。
人們看見了西邊大地上出現的光亮。
燃燒的橙紅色雲彩,是再現的黃昏。
那尊法相望著李熄安。
他們隔著遙遠的距離對視。
在那法相的視線中,李熄安只感受到了瘋狂,充斥著毀滅的欲望。
一位祖,如何成為這般模樣?他想。這不是墮落,不是後世九州那些祖身上出現的穢物。這就是祖,一位瘋狂的祖。
所以連帶著整個世界一併瘋狂。
火焰燃燒,灰衣女子注意到火中的人影消失,緊接著,這簇火也隨之熄滅。她的身旁此刻空無一人,就仿佛什麼也發生過一樣。
她還沒有反應過來,喧鬧哀嚎聲在這瞬間爆發。
這座小鎮上的人們瘋掉了。
祖的目光注視之下,沒有這些凡人俯首膜拜的機會,心神被壓垮,化為瘋魔。不知從哪裡燃燒起的大火開始吞沒一座又一座屋舍,也許是混亂中有人無意中將燈籠蠟燭打翻,也許是陷入瘋魔的人縱火綿延。
這火焰就像此地的人們一樣瘋狂。
「老天爺!饒過我們吧,饒過我們吧!」一位老者就跪在在街道的不遠處,面前即是洶湧澎湃的大火。
小鎮裡還沒有失去行動能力的人們在往大火這裡匯聚,紛紛跪倒,拜下,磕頭,悶響一串接著一串,熱鬧的像年夜裡的炮仗。
灰衣女子看見小鎮中心位置捲起的火,她現在只能用目光去觀察,去小心翼翼地接觸人間。那些人都是她的熟人,常年生活在這個鎮子裡,街坊鄰居的喜怒哀樂早已在她心中定格。但她什麼也做不了,一位極宮境的皇者,對現在的人能做什麼呢?她沒有能力冒犯一位祖留下的痕跡。
人們匯聚來的地方,是鎮子上最熱鬧生意最好的茶樓,平日裡來來往往的人,閣樓精細,相當氣派。人群中沒有那熱心腸的老闆娘,沒有那喜歡纏住她的小丫頭。
在這場火撲來的時候,他們就在閣樓里被活活燒死。她看得見,看的見閣樓里跪拜下的屍骸,焦糊,卻沒有任何打算逃離火海的舉動。就這樣跪拜著,直到大火蔓延上來將跪拜在地的人吞噬。
灰衣女子此刻無法動用神識去探查這片土地,只能去看,用肉眼去看這場瘋狂。
這是祖瞥過一眼就不再在乎的地方。
「老天爺,老天爺在回話,你們聽見了嗎!」那老者興奮的大喊。
「老天爺在回話!」
他高舉雙臂,燒塌的橫木從上空掉落,筆直砸進老者的懷裡。
「老天爺降下了恩賜!」
「老徐啊,想不到你窩囊了一輩子,最後得天護佑的竟是你!」旁人喊到,人群一下子沸騰了,他們高呼振臂,同時往那名老者走去。
老者沒法回話了。
筆直砸下來的橫木將他砸死了,血和火一併在這具枯朽的身軀上蔓延。
人群不管不顧,他們合力推開了橫木,不顧手掌和手臂被高溫灼燒。面對老者的屍體,人群中充斥著興奮,他們在高興,高興老天爺終究沒有拋棄他們。
灰衣女子收回了目光。
人群將那名老者分食,姿態像一群災荒的難民去奮力吃下能看見的食物。
「這是老天爺給予我們的恩賜!」一個男人從角落裡衝出來,向那場盛宴爬過去。下一刻,在鎮子裡遊蕩的人群蜂擁而至,仿若奔湧來的潮水。其中一個男人撞到了灰衣女子,男人受驚般看了她一眼,眼神里空洞迷茫,所有的思想和意識被剝奪,只剩下熊熊燃燒的欲望和渴求。
男人笑了。
「你怎麼在這啊?」
「那邊老天爺給咱們活命的機會,你愣著作甚?」他腦袋前傾,看了看四周,又問道,「你男人呢?」
一步一步靠近。
「你那男人就是沒用,要我說,你啥眼光,嫁給個窩囊廢」他目光中的火在愈燒愈望。
「你看你自己那副卑賤的身體!」他大喝。
靈氣在悄然匯聚。
在男人撲上來的瞬間爆發。
一位皇者怎麼可能被凡人侵犯?就算此地處於那位祖的意志與這個世間的交界線處,皇者也終究是皇者。
但在這時,屋子內響起了嬰兒的啼哭聲。
「轟——!」
雲層上空的視線投下來。
匯聚靈氣崩碎,灰衣女子如遭重錘,皇道領域竭盡全力收攏在她的周身,讓她的身軀不至於直接炸開。正在靠近的男人卻沒有事,他毫髮無損,目光中燃燒的火與高天上的視線如出一轍。
她此刻就像海浪里脆弱的木板,她無法和這些凡人一樣化作浪花的一部分,只有被摧毀。
嬰兒啼哭聲越來越響亮。
灰衣女子才發現,那視線並非落在她的身上,是她的孩子!
男人臉上裂開了一個笑容。
「大夥們,這也是老天爺賜下的恩賜啊!」
他的聲音並不大,可往鎮子中心奔涌過去的人潮停息了,他們轉過頭,直直地盯著一個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