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龍以左 44.血色天戈(4.3k)
在螻愣神之際,那魁梧巨人拍拍他的肩膀。
力道很重很沉,若是換作尋常皇者接著幾掌,恐怕會被直接給按倒下去。
但螻面不改色。
魁梧巨人見狀大笑道:「小子,身體不錯。就喜歡你這樣身體結實的,那些僅僅修行道法,身體羸弱不堪的傢伙們這幾巴掌下來,怕是都跪在我面前半句話說不完整。」
螻皺眉,視線瞥過先前巨人拍到的地方。
「哎呀」說完,見螻這般反應,巨人轉身嘆氣,席地而坐,望向遠方。「很久沒有讓我這樣中意的小傢伙來這了,難免有些激動,切勿怪罪!切勿怪罪!先前那些許言語不過是我激動之後的一點考究,看來是惹惱你咯。」
無頭巨人哪怕將身形化作常態,也宛若一堵巨牆橫在那裡,上半身裸露,肌肉如狂龍盤踞,擰成一股,伴隨他的呼吸起起落落。
「這不好笑。」螻搖頭,跟著巨人一併坐下。
「哈哈哈!算我失言,沒有想到你如此在乎那五行器的主人。」巨人笑到中途似乎是想到了螻的話,爽朗大笑生硬地止住,而後,他胸膛上的雙目看向螻,「看你最初見到我的表情,你似乎知道我是誰?」
螻思索片刻,道:「
形夭與帝至此爭神,帝斷其首,葬之常羊之山。乃以乳為目,以臍為口,操干戚以舞。」
「斷首者,謂之刑天。」
「刑天!」巨人震聲,「沒想到你們這個時代會有記載我們的古籍。不假,我名刑天!只是這古籍中的記錄有些許差池,記錄者有意隱瞞了許多形夭與帝至此爭神,帝斷其首,葬之常羊之山」
刑天陷入沉思,「寫下這段話的恐怕是我們那個時代的生靈。」
「他寫下了有人願意看到的話。」
「什麼意思?」
「語言是一種力量,尤其是銘刻下歲月的古老語言。於我們那個時代的話語流傳到現世而未曾斷絕,這意味著有東西會聽到這些話語。我們那個時代的很多事是不能讓你們知曉的,我們無法說與這個世界,伴隨我們被一起埋葬進歷史的陰影中。」
「那又為什麼要記載呢?」螻問,「既然有人會知道,你們又不想讓人知道,那又何必留下這虛假的隻言片語?」
螻沒有得到回應,得到了刑天的笑聲。
「我哪知道!」他大笑,「記載這些的又不是我,我那個時候早就成了這般模樣,誰知道寫下這些生靈在想什麼?不過有朝一日,說不定你可以見到記載這一切的傢伙,到時候你自己去問好了。」
刑天摸了摸自己空空蕩蕩的腦袋。
「其實我說不定知道」螻聽到了疑問,刑天在問自己。
「我如今還能存在不就是因為『記載』麼?銘刻於世界之中,從歷史某個片段截取出的影子。」
銘刻於世界螻一愣。
他在掌握宇法之後便對著周遭的一切有了些莫名其妙的感知,似乎空間中隱藏著某些不可知不可見的存在。
哪怕宇法不完整,他也在十萬大山中尋找到了許多這樣的節點,混亂不堪,可又是如此穩定,混亂是因為他們存在,穩定同樣是因為他們的存在,隱藏於世界陰影中的刻痕伴隨九州的復甦維繫此世。
「小子,你掌握宇法,宇法的基本,你感受到過那些東西吧?」刑天的聲音響起。
螻點頭,卻不料刑天的面色暗沉下來。「不要去有意的感受它們。」
「它們早就死了,不再是曾經!」
刑天伸手,隨著他的動作,這片漆黑的彷若宇宙深處的空間展開,一片血色蒼穹緩緩在上方綻放!
這是片戰場。
四周的屍體堆積著,古老鎧甲破碎,血順著盔甲上的紋路往下滴落,兵戈插地,螻甚至能看見一片殘破的旗幟在遠方丘陵上飄揚翻飛,像戰場上不願離去的孤魂。
眾人倒下,兵戈佇立,密密麻麻,如同一片鋼鐵叢林,一片生長於眾人屍骸之上的鋼鐵密林!
肅殺之氣宛若一座高山鎮在螻的心頭。
哪怕過去了如此漫長的時間,看見眼前此景,鼻尖都泛起了濃郁的血腥味。
原來他們身處一片古戰場中。螻低頭,看見刑天與他坐著的小山坡下滿是屍骸,甚至在先前,他們的身畔還滾過一個空蕩的染血頭盔。
「這是帝的兵卒。」刑天說道。
帝。
這是刑天第二次提到「帝」。
帝究竟是誰?螻想著,若是按照神話傳說來看,帝的身份不難猜出,但刑天之前那番話的意思很明顯。流傳於世的神話傳說是有人刻意留下的虛假真實交織之言,真真假假最難分辨。
刑天轉身,看向他的身後。
以他們所處的地方為界限的另一邊,是魔神般的影子們。
「那是主的兵卒。」他又說。
另一邊戰場中,屍骸的姿態遠超世俗的認知,每一具屍骨比擬山嶽,猙獰妖異,哪怕它們早已死亡,咆孝與搏殺的姿態都銘刻於現在。
「這大概是我們那個時代最慘烈的一場戰場,死了數不盡的生靈,險些斷絕一個時代。」
螻望向這片戰場,地平線的盡頭都是血紅的光。
「為什麼?」
「後世的記載是怎樣說的?」刑天沒有回答,反而問道。
「統治者之間的戰爭,彼此之間的衝突導致。」螻回答。
刑天沉默了,過了半晌,他緩緩開口:「是啊,統治者之間的戰爭這就是統治者之間的戰爭,如是而已。」
「為了各自的大義舉起戰旗,彼此拼殺,從屍山血海中殺出那條屬於自己路來。」
他看向螻,那生長在胸膛上的兇惡童目似乎被什麼給觸動了,「你認為我們那個時代應該看的足夠長遠,對麼?不,錯了!我們不過是一群掘開九州墳墓的竊賊!九州?哈哈哈哈!九州,在那場戰爭中,哪裡來的九州?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