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邵點頭的一瞬，就覺得好像自己內心中一直飄忽著讓他不安，想要碰觸卻不敢碰觸的地方，終於落到了實處。

    他知道，她對他好，可是他也知道……他聽到她說喜歡的時候，內心，是歡喜的。

    最初，她靠近的時候，他因為她的名聲而惱羞成怒，避而遠之。在被她捉弄的時候也是滿心羞憤。

    可後來，她一次次幫他，甚至不顧自己的危險救他……而他，卻為了保護自己，把她推到風口浪尖。

    而那一刻，她沒有像他一樣懦弱，退縮，她勇敢站出來，當著那麼多人的面，依舊勇敢的說出喜歡，她喜歡的義無反顧，那麼坦蕩，那麼無所畏懼。

    他就在台下看著她，想著，這樣的姑娘……為什麼要喜歡他，他有什麼好喜歡的，他這麼懦弱自私，只顧自己逃避。

    那天過後，他以為，她再也不會喜歡他了。

    他等了她好久，她也沒有再來找她，他告訴自己挺好的，事情就因該這樣的。

    他那時還不知道，那一晚的難以入眠和那種感覺錯失了一樣很重要的東西，意味著什麼。

    直到她故意嗚嗚叫著裝神弄鬼再度出現在他眼前。

    那一瞬，沒人知道他心裡的歡呼，他幾乎忍不住要站起來，他想道歉，可她卻在哄他，讓他不要生氣了。

    那時，他看著她，想對她說些什麼，卻始終沒能開口。

    直到她帶來那碗魚湯……那恍如隔世的味道和溫熱，仿佛給他枯竭的靈魂重新注入了一絲活力，給了他點點勇氣。

    所以他才敢站出來要送她回去，才敢在她走在前邊，在夜幕繁星下念詩的時候，衝破禁忌一般小心而又貪婪的看著她的側臉，甚至第一次主動去跟她交流，哪怕問出來的話很簡單。

    在他躺在瓜棚里以為自己就會這麼無人知曉的死去的時候，他想到的是她，他在想，她應該會為他傷心的吧。

    只是有很多話，他還沒有對她說過……

    而那半暈半醒間，她的聲音，像是讓他漂泊的魂魄終於找到了安放之地。

    直到今天早上，看到那些他一顆顆精挑細選後用山泉水洗乾淨，又小心翼翼心跳如雷放到她家院牆上的漿果，狼狽可憐的被摔碎一地，那一瞬，他感覺摔爛的不只是野果，還有他用盡生平僅有的勇氣才捧出去的某些東西。

    他以為，再也沒有機會。

    他看著她，下意識想要移開視線，卻又努力想讓自己勇敢，他看著她，讓她看到自己的認真和勇氣。

    他看到她眼睛彎彎笑著，走過來，伸手，緩緩抱住他。

    她說：「裴邵，你以後是我的小結巴了……我好開心。」

    這時候，他才發現，她比他要矮了不止一頭……她那麼瘦弱，卻那麼勇敢。

    他的手顫抖著伸出來，緩慢的，小心的，輕輕放到她的背上……

    我也開心……從沒有過這麼開心過。

    有的窗戶紙捅破了，相處起來頓時就覺得和以前有了不同，蘇暖一直好奇裴邵的兔子是怎麼抓住的，裴邵不發一語，引她躲到一處藏起來，然後自己離開，藏身到對面。

    他們藏的地方應該是裴邵找好的野兔經常路過的地方，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找到的。

    蘇暖就縮在那裡，靜靜看著對面的小結巴。

    小結巴極為專注，一動不動，屏息凝神，他的面上再沒有了以往的陰鬱冰冷，只剩下極致的安靜，全神貫注看著一個方向，眼神鋒利又氣息內斂……他的樣子，讓蘇暖想到了一種沉默而天生適合打獵的猛獸，獵豹。

    忽然，他動了……在蘇暖什麼都沒看到的時候，他猛地衝出來撲出去……等到他回來，手裡已經多了一隻肥碩的兔子，被他揪著耳朵撲騰著。

    蘇暖眼神晶亮衝上去，看著小結巴，滿滿都是不可思議。

    「裴邵，你太棒了，你實在……太棒了！」她興沖沖看著裴邵：「然後呢，你平時把它賣到哪裡？我跟你一起去。」

    裴邵安靜看著她興奮的樣子，耳尖有些泛紅，認真看著她，低聲說：「不賣。」

    蘇暖抬頭，就看到裴邵看著她，試探著問她：「你……想吃嗎？」

    蘇暖：想吃啊，必須想吃啊！

    裴邵抿唇，嘴角微微上翹，這對他來說，已是難得的情緒外露。

    將那兔子在山裡一條小溪旁處理乾淨後，蘇暖就看著裴邵極為熟練的摘來一堆她叫不上名字的葉子枝幹根莖，一股腦兒塞進兔子的肚子裡，然後將兔子放在小溪旁的火上烤，時不時撒上一點不知藏在哪裡的鹽巴。

    等到兔肉焦黃，油吱吱響著的時候，蘇暖覺得自己口水都快留下來了，不斷朝兔子扇風。

    裴邵看了她一眼，扯了條兔腿下來……

    兩人都吃的滿嘴流油，蘇暖更是捂著肚子靠坐在樹上一動都不想動了，然後就看到裴邵起身，過了片刻，回來的時候，手裡多了幾個野梨，在溪水中洗了遞給她。

    看著小結巴不發一語看著她，她接過野梨的時候，壞心的伸手一拉，就將小結巴拉近，吃的油乎乎的嘴就在他臉上糊了一下，一觸即分。

    裴邵一張臉刷的就紅了，訥訥看著她，手腳都不知道該放在那裡的樣子，只是飛快看她一眼，垂眸……再飛快看她一眼。

    蘇暖看得嗤嗤笑著，咔嚓咔嚓啃野梨，就看到小結巴安靜的坐到旁邊，偶爾假裝不經意，朝她看一眼，低頭，再看一眼。

    怕家人擔心，到了下午的時候他們就往回走了。

    這次要抓兔子，走的比較深，山路有些不好走……蘇暖慢吞吞跟在裴邵身後。

    裴邵的手指不斷摩擦著，不知道在想什麼，然後又時不時在褲子上蹭掉手心的汗，想要回頭，卻又不好意思，擔心被她看出什麼。

    就在這時，蘇暖一腳踩空，低呼一聲連忙扶住身邊的小樹……抬頭，就看到裴邵已經走過來。

    他轉身半蹲到她面前，說：「我、背你……」

    小結巴雖然高，但是瘦瘦的，蘇暖正想拒絕，小結巴仿佛看出來，抿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