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鼎余煙 第二百七十三章 建設
測試廣告1冬去春來,到了建安十六年的二月末。筆下樂 m.bixiale.com
自從孫劉兩家再度達成同盟,掩蓋在荊州上空的戰爭陰雲便完全消失了。
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個久經折磨以至於荒殘的大州,慢慢地從極度衰敗中恢復過來,慢慢地充實元氣,顯示出百廢待興的勢頭。
數十年的亂世中,種種無法想像的暴行席捲天下,已經把庶民黔首們折磨到了極限。
戰亂前,他們還能唱什麼:「發如韭,剪復生;頭如雞,割復鳴。」
待到百姓們的頭顱仿佛韭菜一般被排頭砍落,屍體填塞道路的時候,除了生存本身,百姓們已經沒有任何要求。而傳唱的歌謠,則成了:「大兵如市,人死如林。虎豹之口,不如飢人。」
這樣的亂世中,身為主政一方官吏,想要有所作為,或許很難,想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卻很容易。他們只要不去欺壓掠奪,就能得到百姓們的頌揚。
而玄德公畢竟以仁厚著稱,他所任命的各地郡縣官員里,或許能力有高下之分,治理的思路也各有不同,但大體來說,都能做到「政平訟理」四個字。
更不消說,還有那位軍師中郎將四處奔走,到處查遺補缺了。
前漢時宣帝曾說:「庶民所以安其田裡,而無愁嘆之聲者,政平訟理也。」宣帝的治世也不過如此,如今還能要求什麼呢?
這就足夠了。
百姓們已經被折磨的沒有要求了。
這個民族、這些胼手胝足的人們總是這樣。他們不怨天,不求人,依靠自己的勤勞與忍耐,一次次地熬過難以想像的滄桑苦難。仿佛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過去的千百年如此,以後的千百年,還會如此。
而他們一次次的傾覆、掙扎和努力,落在史書上,不過輕飄飄的幾句話,幾個字。
雷遠在前世時,記得兩句詩:「青史幾行姓名,北邙無數荒丘。」當時不過覺得對仗雅致,來到此世,才深深體會到,那些記錄歷史的人,原來從沒有把蟻民的苦難放在心上。
於是數千載後,後人只記得英雄如何,名將如何,謀臣如何,志士如何。而那百數十個名字以外的人,那些數以千百萬計的、活生生的人,被屠殺被凌迫,直到血肉被踏成污泥,好像卻沒有人在乎。
後人有時候翻閱史書,甚至還擊節讚嘆,或曰英雄本色,或曰殺伐果斷,實在有些隻言片語的記載解釋不了,便稱之為白璧微瑕。
雷遠無法接受這種想法。
雷遠知道自己不是聖人,更不是偉人,做不到改天換地。但他願意把身邊的人當作真正的人來看待,讓他們儘量過得好些。當他是廬江雷氏宗主的時候,儘量照顧好族人,現在他是宜都郡的太守了,那麼,就希望能儘量照顧好這一郡的軍民百姓。
至於具體該怎麼做……
雷遠自認不具備治政上的傑出才能,在日常的治理方面,他選擇信賴自己的得力部下們:包括精通吏事、推動政務舉重若輕的郡丞向朗,注重安撫百姓、為政不以修飾的樂鄉長蔣琬,還有被雷遠灌輸了資產負債、利潤和損益的概念以後,隨身攜帶簡牘越來越多的周虎。
而他自己,則通過一樁樁的具體政務,了解部下們的做法,分析他們做出決定的原因和背景,從而讓自己漸漸進入到太守的身份中去,能夠推進一些專項任務。
在這個過程中,影響是相互的。向朗和蔣琬,同樣也會接受到雷遠從後世帶來的某些理念,進而將之與此世的實際相結合。
比如現在,向朗和蔣琬就已經接受了雷遠的意見,將過去半年間縣衙從樂鄉大市中獲得的收入取出絕大部分,投入到大規模的基礎建設中。
建設的順序依舊是他在樂鄉排定的那樣:先農田水利設施、次道路和橋樑、再驛置和邸舍、最後城市建設,包括極重要的衛生排污設施。
按照周虎的計算,這場建設預計將要花費五年時間,在這五年時間裡,從樂鄉大市中獲得的收入,每一枚五銖錢都會重新花出去。
向朗和蔣琬本來無法想像這樣的工程。畢竟自古以來,亂世以後推行黃老之道與民休息,才是唯一的正確途徑。當他們剛知道這個計劃時,蔣琬幾乎暴怒地將之叱為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