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魏文魁 第十二章 白地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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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貴神速,是勛不敢在昌黎城內久歇,第二日便率軍渡過了渝水也就是大凌河。復放下舟船,讓才攻取了賓徒、徒河二縣的于禁也自下游得渡。隨即兩軍合圍無慮,一鼓而下,再攻險瀆,因為糧草運輸得慢了一拍,被迫多耽擱了數日。等殺到大遼水畔,是勛估算,遼東軍應當已經在對岸列下營壘,準備決戰了吧?
險瀆城東南方向約百里外,正當大遼水東岸,有一縣城,數十年後,卑衍、楊祚即拒此以敵司馬仲達也,那地方叫做遼隧。遼東軍若想據大遼水以敵是勛,肯定會把大本營設置在遼隧城中啊,然而奇怪的是,遣軍中勇士泅渡往探,卻說遼隧縣城四門大開,十室九空,不但無兵守備,就連老百姓都跑得差不多了。
是勛說不上料敵如神,但此番征遼之役,他籌劃已久,又有諸葛孔明等智謀之士襄助,基本上戰略布局、調動的各種可能變化,都已做過預案,輕易嚇不著他了。然而遼隧已空的消息傳來,卻實在大出是勛意料之外——遼東軍收縮了?連大遼河都不守了?不能啊——再探,再探!
後來司馬懿征伐遼東,魏明帝在臨行之前問他,估算公孫淵將會如何應對啊?司馬懿就說了:「棄城預走,上計也;據遼水以拒大軍,次計也;坐守襄平,此成擒耳。」司馬懿說的上計,其實那根本不能算計,只是說公孫淵應當認清形勢,及早逃跑——司馬懿就怕公孫淵逃入蠻荒之間,跟他打游擊戰。那他百日破敵的計算就要泡湯。可是如今是勛不怕,終究公孫家還不到公孫淵時代,三世以鎮遼東,公孫度剛死,公孫康才即位。本來就人心不穩呢,真要一跑,你還奢望能捲土重來嗎?
所以是勛覺得,司馬懿所說的「次計」,才是遼東方面最可能拿得出手的對策,即沿大遼水設防。重重堵截,希望幽州軍糧盡而退。「坐守襄平,此成擒耳」,真要龜縮回襄平城內,那就死定了呀。敵人有那麼傻嗎?不對,其中必有圈套!
所以他不敢遽渡大遼水,只是一撥撥地派出哨探去偵察對岸形勢。正當此際,許都忽有急報傳來,是勛展開來一瞧,不禁微笑道:「『白地將軍』來矣。」
所謂「白地將軍」,就是指的夏侯淵。其實他這外號此時還並沒有,是勛是根據後世記載。隨口說出來而已——反正小聲地自言自語,也不會有誰聽見。要說這個外號,其實挺冤枉的。後世往往解為「白痴將軍」,說夏侯淵一勇之夫,壓根兒就不會用兵——別人說他或許是污衊,那可是曹操親筆錄下的,還能有假嗎?
對於這種說法,是勛是不大相信的。他前一世就挺佩服這位夏侯妙才將軍。此人進軍如風,平隴上、滅宋建、敗韓遂。仗打得不知道有多漂亮,怎麼可能不會用兵?曹操不也誇他「虎步關右。所向無前」,還說自己都不如夏侯淵嗎?怎麼一轉眼就變成白痴將軍了呢?
有人說,那是曹操為了撇清漢中戰敗的責任,所以故意讓夏侯淵背黑鍋。這種說法最是無稽,完全經不起推敲。原文開頭就是「夏侯淵今月賊燒卻鹿角」如何如何,說明那時候夏侯淵仍為漢中主將,曹操還沒到呢,更沒有退,他有必要把自己身上原本就不存在的黑鍋往部下頭上扣嗎?再說了,當時戰死的除了夏侯淵以外,還有一個益州刺史趙顒,真要有人背黑鍋,那位不是更合適嗎?幹嘛要故意往自家親戚還是愛將、重將身上潑髒水?
曹操慨嘆、惋惜夏侯淵只知進而不知退,向來衝鋒在前,不顧自身安危,因而最終敗歿,那是有的。《三國志》上就記載,說曹操經常勸誡夏侯淵:「為將當有怯弱時,不可但恃勇也。將當以勇為本,行之以智計;但知任勇,一匹夫敵耳。」按照語法來判斷,不應該是說夏侯淵為「匹夫」,否則「敵」字便成衍文,應該是說他再這麼搞下去,終將為匹夫所殺——就跟孫策似的。
拉回來再說「白地將軍」,倘若是形容夏侯淵到處燒殺搶掠,所至盡成白地,猶有可說——曹軍的軍紀,放在這年月算不錯的啦,可擱後世看起來,也比土匪好得有限,只是夏侯淵絕非最差的那一個——「白地」而解為「白痴」、無能,這沒有講兒啊。除非是當時俚語,甚至是胡語的音譯——因為夏侯淵麾下就有不少外族的騎兵——只是是勛穿越到此世以後,從來也沒有聽過有類似說法。